剪刀手愛德華:冰冷的世界願有你相伴

我還依稀記得愛德華的臉。那是一張何等支離破碎的臉。那些疤痕像雪地上雪橇劃過的印記,觸目驚心卻又讓人心疼。他的眼神恐慌憂鬱,他的嘴唇蒼白冰冷,他的髮絲凌亂紛雜。第一次被發現的時候,他躲在古堡屋頂無比黑暗的角落裡。旁邊是許多各色的剪報,他把它們剪成好看的形狀,貼滿了那扇突兀的牆。他就這麼一步一步的朝我們走來。他惶恐卻又渴望,緊張的不停揮動著他的剪刀手。他簡單純真,他愛周圍的一切。他那鋒利的武器,只懂拿來修剪花草卻從不曾試圖傷人。甚至連保護自己,都不懂。

所以當看到那個猙獰可怕的剪刀手時,她嘴裡說的卻是。別擔心,我不會傷害你

剪刀手愛德華:冰冷的世界願有你相伴

這是一個悲傷的電影,從一開始就註定是一個悲劇。我並不常常喜歡用註定這個詞,或者是be destined to。但是你看,自從Edward走出古堡,一切就只能以悲劇收場。一切都充滿隱喻,直到我看到最後Edward用剪子剪碎身上的衣服,這多像一個完滿的隱喻。

我不知道導演想要表達的是什麼,但是我在裡面看到的是滿眼的蒼涼,好像一整片荒漠一樣的世界。容不下一個簡單的純粹的Edward。

我們每一個人,都曾經是一個小小的Edward,有一雙大大的剪刀手,它不常常受我們的控制,它笨拙得不能握手,它有時會傷害別人,可是它也是一雙神奇的剪刀手,它剪得出這世界上最美的形狀,剪得出大雪紛飛。後來呢?

後來我們在流言蜚語裡成長,穿上襯衫,穿上褲子,穿上別人的期望。我們裝模作樣的成長,丟掉自己的剪刀手,為了生存,和大家變得一樣。

我們有了一雙真的手,我們用這雙手和自己不喜歡的人握手擁抱,玩弄各種各樣我們新學會的花樣。不用顧忌,不用謙恭的小心翼翼,不用溫順的微笑。成長真是一個疼痛的社會化過程。

難得看到這樣的奇情,這樣的夢幻。那個簡單又五顏六色的社群,有每天按時上班下班的丈夫們,有成天除了探聽人家隱私或者勾引男人就無所事事的妻子們,還有把Edward當作工具的人們。片頭看見這斑斕的色彩,還以為是到了世外桃源,不曾想成了Tim Burton鏡頭裡豔俗的諷刺物件,虛榮,私慾,流言,甚至是家長裡短,人間該有的腐爛與規則這裡都有,甚至是直接從人群中抽離出來的醜陋,特別的原汁原味。而愛德華身上那套到今天看來也另類的黑色皮裝,他頭頂那凌亂的長髮,與他蒼白的膚色和純潔美好的內心成了絕佳的比對,象魔鬼的偏偏是天使,而人們,只空有一副完整的軀殼。

剪刀手愛德華:冰冷的世界願有你相伴

也許就是一場搖晃的夢,從Edward的出生,到他認識了人間的美好與醜惡,可是無論美好還是醜惡,他一樣的無法擁抱,也無法生活其中。他就帶著一身的的黑色,一身的天才與清澈的眼神,搖搖晃晃的穿過豔俗的塵世,剪出了愛情與憎恨,剪出了夢幻與殘酷,卻不能駐留太久,象一片白羽滑過黝黑的池塘,重新飄起的時候,潛入來時的雲層,一去不返。

剪刀手愛德華:冰冷的世界願有你相伴

就是這樣吧,Tim Burton的夢幻世界縱然奇情,也逃不開與現實生活的痴纏,當這個女孩將頭埋在了愛德華的胸前,鏡頭裡愛德華蒼白悽清卻有無限感傷的臉龐下,是他無法不正視的剪刀手,那雙手是他的“父親”沒有完成的傑作,是他的身體與心智還沒有成熟的標誌,他象個孩子一樣的單純,即便是那感傷,也是象剛被捧到手裡觸在臉上一陣清涼的溪水,徹骨澄澈。總有不能面對的世事,也總有不能相親的愛人,Tim Burton結結實實的煽了我一把。幸好看到結尾,長嘆一口氣,總算沒有讓Edward死在這個社群,Tim Burton還是讓他回到了古堡,讓出世的不能入塵,讓純粹的依然純粹。

俯瞰山下的人世,用Edward飛快的剪刀刻出的冰雕落下的雪花,飄向房屋,飄向街道,兩個世界,兩種生存;隔離開來,各自才能完整的呼吸,也許是我偏執了吧,不知道,只知道電影裡的人世,尚可以飄落皚皚的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