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人們你好嗎 / 失落的人們你好嗎 / 請看見微笑就擁抱吧 / 美好的生活大海的執著”
寒冷的冬日，令人格外懷念夏天的暢意和歡快。還記得半年前，《樂隊的夏天2》淘汰了傳奇樂隊Rustic，卻讓我深深記住了主唱李巖。
他住在5平米的逼仄房間、喝速溶美式咖啡、騎電動車、還有臺上那段年度最喜感Free Style，讓人很難將他和那個曾奪得全球樂隊爭霸賽冠軍的輝煌少年聯絡在一起。
《樂夏2》播出後，李巖受到更多關注。“上《樂夏2》後最火的那兩個月，我在探探上被認出來了，女孩問我是唱“與民同樂”那個嗎？我說是，她還不信。我當時特樂，截了個聊天圖，還想把那圖發微博來著，後來沒發。”
從《樂夏2》離開後，李巖依然住三里屯太古裡附近租的5平米“大別野”，騎電動車，喝速溶咖啡。最近幾個月他又給自己租了一個“音樂實驗室”，叫“格萊美最佳新人提名實驗室”。
沒有演出、活動，也不健身時，李巖每天騎電動車去“實驗室”玩音樂、讀英文書，並拍下小影片發到社交網路。影片裡，不管是一個人還是跟朋友在一起，李巖總是玩得不亦樂乎。
最近，他在微博上發了一段影片，是在上海拍的即興說唱，“除了玩搖滾樂就是在家裡滑探探，別的我根本就不幹，滑探探還要換位置，不光在國內滑，我還把位置換到西海岸滑探探。”
跟他的五平米“大別野”、電動車一樣，李巖提到社交APP探探，也是一副樂開了花的表情。“我用好幾年了，在LA的時候就用，回來也用。我在芝加哥被騙的時候，它還幫過我大忙呢。”
聯絡李巖採訪的過程非常順利，他對很多新鮮事物都保持開放心態，李巖說：“拒絕是很傳統的，說yes是開放的。因為你說NO，永遠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所以I always say yes，是我開放性的表現。”
在西海岸，遇見“更野的自己”
《樂夏2》的播出，為李巖帶來了大量關注度，有媒體採訪、有工作機會、還有更多粉絲的追捧。
“大家可能聽說過我秒回訊息、秒加微信，確實是這樣，我對一切交流保持開放。我覺得大家都是這個時代的人，有自己的情緒和自己的角度，跟他們聊完之後，可能會讓我更完整。”
“完整”是李巖特別喜歡用的一個詞。某種程度上，也是他追求的目標。
從國內到洛杉磯，對李巖來說是人生的一次重大轉折。在西海岸形形色色的人群裡、在兇猛原始的街頭生活中，他感受到一個“更野”的自己。
剛到洛杉磯的時候，當地野蠻與文明的雜糅，讓李巖感受到強烈的文化衝擊。
“最野蠻的往往也是最文明的。我在LA時像在動物園裡，每個人都特原始，吃的也是一大塊肉。如果開車闖紅燈可能有人會對你開槍，你說他野蠻吧，又很文明。”
2009年D-22的李巖和Ricky
大張偉曾說李巖身上有那種“人類少有的”“外太空的自信”，李巖覺得在西海岸司空見慣，“所有人都是個性的，沒人去評論別人，不管是美是醜是胖是瘦是高是矮都很自信。”
不過，美國也給了李巖當頭一棒。在芝加哥，他被一位跟他稱兄道弟的街頭混混搶光積蓄，讓李巖見識到了真實街頭生活的野蠻和無情。“我當時就還剩四五百了，那人還在刷我的信用卡。”
幾乎流落街頭的時候，李巖去找了洛杉磯的親戚求助，想去借住一段時間，但親戚拒絕了。“他拒絕我那一刻，我感覺唯一的活路沒了。“
意料之外，李巖在探探上認識了一個黑人女孩，女孩幫了他一把，幫李巖定了一個很便宜的酒店，讓他暫時有了落腳處。
Rustic接受德國最大的搖滾雜誌OX-FANZINE志專訪
不久後，旅館老闆知道他是音樂人，又邀請他在店裡彈鋼琴，他就在這兒待了一陣兒。
快樂的天性和極富個性的音樂，讓李巖的表演很受歡迎。“其實在樂夏之前，我在海外已經有很多粉絲了。我在那邊演出，會有很多人專程來看我。”
沒有錢的時候，李巖會在沙灘上一唱就幾個鐘頭，見人就唱。“我一天下來回到酒店都沒有聲音了，但第二天我覺得聲音更有藝術性了。我手裡攥著的現金越來越多，去銀行存款時感覺也越來越好。”
從一無所有地存活下來，再到不斷演出重回生活軌道，李巖越來越開心。他覺得如果有什麼能讓自己更強大、更自信，那就是做自己。
李巖的“外太空式自信”，來自徹徹底底地做自己。
到美國後，他沒有聽從父母家人的勸告，去找一份大家眼中的工作，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在西海岸找到了一種一直想嘗試的生活，這樣的生活狀態也很適合他。
“當我感覺到我遇到一個更野的自己時，我的穿衣打扮也變了，走路和說話的方式也變了，這時，我覺得自己成了一個真正的 super star。”
想起在美國的那段生活，李巖還是回味無窮。“我來自河北省藁城，我是一個二線城市的鄉村歌手，我在石家莊都是被排斥的，但寫的英文歌卻在洛杉磯受到很多人的歡迎。”
樂夏2播出後，李巖覺得自己發生了不少變化。“好像也沒法再走原來的老路，做個體戶，開個咖啡廳，或者音樂教育。我現在想實現更多社會價值，為更多人解決問題。”
也有些人不喜歡李巖和他的音樂，李巖覺得無所謂。“我覺得人就缺一些原始的互動……大家總覺得誰比誰高階，其實我發自內心的認為，你覺得你比別人高階這個過程，就不是很高階。”
一個滑探探的Rock star
洛杉磯的生活很有趣，但李巖開始懷疑生活的方向：
要在這裡繼續待下去嗎？
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李巖決定回國，尋找下一階段的生活。
剛回來時，李巖找不到下一步的方向，他住在保定的哥哥家，除了玩音樂，就滑探探。他把定位換到芝加哥的黑人區，一跟那邊的人聊天，就好像找到了曾經的自己。
李巖在探探上找到新的樂趣：跟人瞎聊。“我經常早晨起來先滑一會兒，晚上睡覺前也滑一會兒。”
他的探探頁面寫自己的職業是custmor service，服務業。他解釋，在洛杉磯的時候，他管自己叫joy supplier，快樂供應商，
他把自己定義為用音樂、用表演來提供快樂產品的人。
不過，大多交流都止步於3、5句的破冰交流。
“能聊下去的，是真正對我們的聊天感興趣的。ta是真的想和我努力搭建這個對話，才有可能聊下去。”李巖掏出手機，展示他跟匹配物件的對話方塊。
“我玩探探最多的時候，都跟人家玩Free style，匹配的女孩的反應就是“能正常點嗎？”那段時間我一睡醒就滑探探，
這可能很不酷，但對我來說是真實的。
“
除了跟人玩Free style，李巖也遇到過一些特別的人。“我把定位改到美國一個非常偏僻的地方，遇到一個姑娘，她可能一個月就掙五六百美元，唯一的愛好就是寫詩。”
李巖很喜歡這姑娘寫的一首關於雨的詩，還將這首詩改成歌曲小樣《Let‘sembrace the rain》。
風暴和陽光相互挑戰，像一個比賽，
它提醒我們環境會改變，
就像雨一樣，它只是在某些時刻出現，
不要因為一點雨結束你的一天。
李巖非常喜歡這首詩。不過他很久沒跟那個女孩聯絡了，他覺得這種關係非常虛擬，又真實地留下了一些東西：
“（探探）是一個情感寄託，又有點像資源庫。我最近還認識一個女孩是佛羅里達的，她很喜歡我的歌，說要幫我在美國推廣，雖然她也不是專業的，但起碼多了一個懂英文的人在幫我做這些嘛。”
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Rock Star”，李巖一說自己用交友軟體，就會招來兄弟的大笑，但李巖覺得無所謂。
“我不缺朋友，但還是會用探探。有時候可以吃飯喝酒的朋友離得很遠，你有空他不一定有空。我活動量比較大，經常換城市，
用探探，我能瞬間在幾公里之內找到歸屬感。”
李巖喜歡把探探當作一個表達和交流的道具，在各種語境中丟擲來，看對話者的反應。
“那天跟李凡在一塊，我們接受採訪，聊到我在美國的女朋友，對方問我女朋友怎麼認識的，我說在探探認識的，當時他特別無語。他的表情很有意思。”
有一次，李巖在保定一個商場門口玩探探。一個女孩經過，看了他一眼。李巖故意拿手機右滑，“我沒有跟她搭訕，但她看見我了，她的表情用英語就是I already know，我的狀態就是 I know you alreadyknow。我們沒說話，這是一種特別好玩兒的交流。”
李巖覺得探探有點像亞文化，“亞文化一開始都是不被主流文化接受的。因為亞文化有更多藝術性，更鮮明、更內心的東西，
但亞文化逐步成為主流文化又是必然的。比如最早在街頭混的那幫人，後來都成了Super Star。
”
李巖還想用探探搞個藝術展。“比如就在太古裡，上午10：30，我會在南區找個地方，高舉手機右滑半小時，跟行為藝術似的。不過我還沒這麼幹過，就是突然有這種想法。”
李巖管自己叫“音樂科學家”，他喜歡感知不同頻率激發出來的能量，和日常對話中的古怪張力。他覺得對話中的尷尬時刻，是最有張力的時刻。
“好多女孩說我尷尬，我覺得尷尬感挺棒的，有時候那種尷尬的感覺會makeme feel high。所以我不怕尷尬，甚至還去刻意製造。掌控尷尬的時候，也是你最有力量的時候。”
網上徵友，這很李巖
李巖最近發的影片裡，有一段寫到“我沒上過學也沒上過班”，被問到上學這件事的時候，他認真想了想。“我以前想過，我到底算不算一個educational guy？我覺得我算，雖然我沒有上過什麼特別好的大學。”
高考前三個月，因為太鬧騰，李巖被老師“開除”了，其實是讓他回家複習。“我天天在班裡搞笑，當時老師讓我回家複習，他覺得我在班裡面影響別人複習。”
李巖本來不想上大學，礙不住爸媽強行要求，爸媽還找來他的表哥幫他複習，李巖只好繼續讀書。
高考後，李巖面臨兩個選擇，一個是北京戲曲學院的專科，一個是本科，在保定的河北農大。
“我寧願選擇北京的專科，也不選河北的本科。現在看來這是個正確的選擇。我到北京戲校之後，我們樂隊才進入了D22。從目前來看，在大決策上我的選擇一直比較正確。包括我從小就自己練英文也是一樣，後來都用到了。”
關於上學這個事，李巖後來想過，“我雖然在影片裡說我沒上過學也沒上過班。但那是一種調侃。我後來思考，education這個詞是西班牙語轉化過來的，類似於 self development，就在一兩個月前，我才發現我是有文化的人。”
在李巖看來，
所謂的文化不是看畢業院校，而是願意自我探索、自我剖析的結果。
“我有這種自我教育的能力，我也是這麼做的，包括看很多書，我在發展我自己。“
從石家莊到英國，LA到國內，從5平米房間到樂夏2舞臺，李巖覺得，他把自己給“玩漲了”，把人生“玩寬了”。
但近來，李巖似乎又到了有點不確定的時候。前幾天，他突然在網上發了個徵女友的訊息。“找一個不抽菸，不喝酒的，愛鍛鍊身體的女朋友，善良簡單，愛乾淨，愛生活，樸實的女朋友，一起chill。”
問他這事是認真還是玩笑時，李巖說，結婚肯定沒那麼快，但最近真在想這事。
有一天，侄子突然發了一條朋友圈，李巖突然有種感覺：“連我哥的兒子都這麼大了，我卻一個人在大半夜從上海往北京趕，像個流浪漢一樣。”
他覺得，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只有工作沒有生活。”玩音樂、演出、得格萊美獎，都是李巖的興趣和夢想，但他不希望因此放棄真實的生活。
“我已經30歲，我還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企業家，想去做一些更有影響力的事和產品，所以我真的希望自己能有一個正常的家庭，一個有秩序的生活。”
李巖還住在5平米“大別野”裡，每天健身、玩音樂，去他“格萊美最佳新人提名實驗室”搞創作，滑探探，讀英文書，秒回微信，跟所有願意跟他交流的人交流。
“最近跟很多人聊，我發現每個人壓力都很大，生活都很艱辛，但我能給他們能量。既然這樣，我覺得現在想為大家去做事兒的心，會高於為我自己去做什麼。”
“前一陣我看到一句話，大概就是人生應該更有追求，那種能超越生命的、人死了也還有意義的價值，這是我現在想要的。”
說到最近的新想法，李巖說，他想寫首關於探探的歌。“我覺得探探和我的swag挺搭的，我可能會寫得非常瘋，大概是比較嘻哈的風格，再用河北話唱出來。”
說完後，李巖加了句：當然，我也很希望快點找到女朋友。
作者：小安
十點人物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