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太清楚生活中的一些小變故為何就能對人的生命產生這麼大的影響，但身邊一個熟人的經歷卻讓我深切的體驗到這種小變故帶給人從身體到內心的顛覆感。不知可否用蝴蝶效應來比喻。

H是我大學時的同學，個子不高卻偏胖，屬於典型的矮胖型。她說她記得入學體檢時我就在她前邊，我168，體重48公斤，又高又瘦；她身高160，體重58公斤。可以說是我們女同學中最胖，最像少婦的人。她的五官還不錯，大眼睛雙眼皮，鼻子也不小，有點蒜頭鼻的架勢。嘴唇稍厚，也是大大的，開懷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比較感染人。面板不黑但也不是很白，微微散佈些斑點，下巴和我一樣是一種尖翹形。一上學老師就指定她是文娛委員，可見她的中學時期應當在這方面比較活躍，在入學檔案上有記錄。但是除了迎新晚會的籌備工作她張羅著讓大家報節目外，我不記得她還做過什麼和文娛活動相關的事。反倒是我這個在班裡什麼都不擔任的閒散人員，每年都參加不少學校的文娛演出活動，當然我自己的動機是想出風頭。對於她一直擔任文娛委員我心裡有點不服氣，因為我參加這麼多活動，但輔導員卻不給我安排任何班幹部職位，以至於我想進步也沒什麼資歷，所以對佔據這個位子的H我多少就有些反感，不願意接近她。

大一下學期，學校興起滑旱冰活動，大家紛紛蹬著從場地租借來的輪滑鞋一試身手。我這人膽小，試了一兩次，摔過幾跤後，興趣大減，然後就不去了。但H好像一直興致勃勃地堅持練習，然後意外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她摔了一下，左手臂骨折！不得不回家休養一段時間，等再次返校後，她的性格發生很大變化。原來在大家的印象中，她是個特別爭強好勝的人，好像言談間也曾吐露過比較豪邁遠大的志向，但這次意外的變故後，她忽然像變了個人。具體怎麼樣，大家也說不清楚，只是很快就發現她談起了戀愛。戀愛的物件還是高我們一級的體育系男生。那個男生個子不高，壯壯的，長相也不是很出眾的樣子，他們的戀愛也因此不太引大家注意。由於我們不住一間宿舍，本來的交流就少，她與同宿舍之間的人交流也不多何況與我們？但很顯然，他們的戀愛很幸福，他們很快沉浸在二人世界裡，對外界的風起雲湧不聞不問。那個男孩早一年畢業留校，在校外租了房子，他們就同居了，這樣的關係在我們女生中也是有的，所以大家見慣不怪，並不以她不住宿舍而訝異。以至於畢業多年後我們再見時，我提起當年學校裡發生的一些讓人記憶深刻的大事，她竟然毫無印象，因為那時候她已經很少在學校住，好像她變得更胖了些。

畢業後，我只知道她回自己故鄉的一所師範專科學校做老師，此後再無聯絡，關於她何時結婚生子，何時隨著老公的工作變動調去外省的一所體育大學等事一概無所知，從別人口中也甚少聽說她的訊息。兩年前忽然接到她的電話，原來她從外省的那所體育高校隨著老公又調回我所在的省城，調回的原因是老公的父母年齡大了，他們想離父母近些好照顧老人。她極不願意回來，但老公決定回來，她也就只好跟著回來。回來也有好處，就是被學校聘為教授，雖然是學校內部聘任，但好歹也是正教授職稱！夫妻兩個都是學校的教授，在我們這個年齡層中並不多。

這樣我們見面就多了幾次，有外地同學來時總要聚聚。每次都能聽到她口中提及老公如何如何，自己是怎樣離不了老公，原來在外省高校的生活如何如何愜意，如何要送女兒到國外讀書等等，也眼見她每次都穿著比較時尚、昂貴的服飾出席同學間的聚會，告知大家她又買了房子，總之能感到她在同學面前以一種經過精心掩飾的優越感的流露。除了更胖些以外，她的容貌變化不大，所以20多年沒見面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她的笑聲依然爽朗，甚至比以前還要爽朗，她自己解釋說是因為和搞體育的人打交道多了被薰染出來的一種氣質。

但我總感到這些華麗麗語言背後的一種虛弱，自己的虛弱內心要靠炫耀外在所擁有的一切來支撐場面。精心裝扮後的身軀中總隱埋著一種不得不依賴聽命於別人的苦澀和無奈，一種希望將自己未竟的理想寄託於子女的殷切之情。但是以我的年齡，我大約不會聽任老公來安排我的生活，也不會為了在同學面前更有面子而貸一筆數額不小的款子去買一套房子，我也會讓在身邊的兒子很輕鬆愉快的學習生活而不是將他送到舉目無親的海外去讀中學。

當然，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人生選擇，能夠明白自己的天賦所限，在可以選擇的範圍內最最佳化自己的生活，可謂智慧也！平心而論，此同學的選擇可稱得上是比較智慧，所謂求仁得仁吧！也算得其所求。反倒是我這種，總覺得女人有能力就該做展翅的大鵬，實則不過是以燕雀之力空有鴻鵠之志。做不得小鳥依人，最後就成了飛不高也落不了地的荊棘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