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告訴我,外公會死是因為我的一句話

是夜,窗外傳來陣陣的蟲鳴聲,屋內卻顯得格外寧靜,蟲子一直叫,它們都不睡覺。

此時躺在床上的我開始犯困,迷迷糊糊中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我又回到了那個在醒著時只能靠想象拼湊起零星片段的盛夏,回到了外公還在的時候。

我從一出生便和父母生活在外地,外公只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因為想念自己的女兒便從家鄉趕來這裡與我們短暫地住了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也是我唯一和外公相處的時光。

後來外公從這裡回去後,沒多久便去世了。

據媽媽說,外公去世的那天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外公按照雷打不動的慣例天還沒亮便起床,一頓拾掇之後,坐在堂屋的門檻上喝完兩碗白粥,準備起身去幹農活時突發腦淤血去世了。

媽媽接到外公去世的電話時始終不敢相信外公就這麼毫無徵兆地走了,明明他在這裡時一切都很好。

也因為這樣現在回想起來我對外公的記憶可以說是少之又少。

忘了父母出於什麼樣的考量,並未帶我回去參加外公的葬禮。

或許是我那時還小,或許是交通不便,亦或許是其他原因,總之我沒能見上外公最後一面。而那時的我也沒有覺得這是件多麼重要的事情,也不曾想到這件事會成為我永遠也彌補不了的遺憾。

媽媽告訴我,外公會死是因為我的一句話

長大後有次我隨爸媽回老家給外公外婆上墳,站在墓前的媽媽突然就開始無聲地落淚,我看過媽媽偷偷抹淚的樣子,在和爸爸起爭執的時候。但卻從未見過她哭到哽咽樣子,後來媽媽還斷斷續續在外公外婆的墓前說了很多我從不知道的事情。

那時我才驚覺到外公去世時身為女兒的媽媽也一定難過極了,外婆在媽媽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一手拉扯媽媽長大的外公對這個女兒也很是寵愛。

賈玲在《你好,李煥英》裡說:“

打我有記憶起,媽媽就是個中年婦女的樣子。所以我總忘記,媽媽曾經也是個花季少女。”

《小王子》裡也說過:“所有的大人曾經都是小孩,雖然,只有少數的人記得。”

也是那一刻我意識到,一直無時無刻都在護我周全讓我不用那麼快長大的

媽媽也曾經是個孩子,是外公外婆想要傾盡所有去愛的孩子,希望她永遠不用長大。

我在寫這篇文章時曾努力回想著外公的樣子,想用文字描繪出外公的模樣,以表示我對外公的懷念。

可即使我拼了命地去抽取我腦海深處關於外公的模樣,無奈也只能記起一些零零碎碎的情景,始終描繪不出外公完整的樣子。

一個模糊的影子,一個面色黝黑眼神裡時刻透露著嚴厲的小老頭。

嗯,僅此而已,再無其他。

也許你會疑惑既然我對外公的記憶如此模糊為什麼還要來寫關於外公的一切呢?

這裡其實有一個只屬於我心底的小秘密,一個說者可能無心,但卻讓我這個聽者,即使在已經幾乎忘記關於外公的一切了,也無法釋懷的愧疚。

這份愧疚即是對外公也是對媽媽。

“你外公就是被你氣死的”。

我已經忘記這句話媽媽是在什麼樣的情景下,用著什麼樣的語氣,懷著怎樣的心情,對我說出來的,畢竟這也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但這句話卻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上,在我心裡埋下了一顆名為“愧疚”的種子,每每在媽媽或其他人提及外公時,它便自動播放在我的腦海裡。

媽媽告訴我,外公會死是因為我的一句話

爺爺告訴我,外公是個對我很好的老頭兒。

有一次在家裡暫住的外公外出農忙非要跟著去的我,看著長滿菱角的河面賴著不肯走,非要讓外公給我摘點回家,即使外公告訴我這片菱角是有主人的,我依然不依不饒。

外公無奈之下,只得下河去幫我摘,結果被這片菱角的主人抓個正著,追著外公罵了幾條路。

罵得很是難聽,大抵就是外公這麼個老人家活了半輩子了怎麼還這麼不要臉之類的意思。

外公一路上聽著謾罵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抿著嘴,伸手出一隻手拽拉著走得不夠快的我,即使這樣外公自始至終都沒有丟下揣在懷裡的菱角。

現在我已經不能回憶起那菱角的味道了,但想來對當時的我來說應該是極好吃的吧。

只可惜那時的我不能感受到外公的這份愛,以至於現在的我連回憶都是模糊不清要靠著別人的敘述才能有些許的記憶。

媽媽告訴我,外公是個對自己摳摳搜搜,對其他人很大方的慈父。

媽媽小時候外公總會滿足她的各種各樣的要求,在那個年代裡只有家庭富裕的人結婚才會配齊的“三轉一響”媽媽在還未出嫁時就集齊兩樣:手錶、腳踏車。

後來在媽媽和爸爸結婚時另外兩樣:縫紉機、收音機。外公也都早早地就替媽媽準備好了。

媽媽說,外公唯一一次打罵她,是她不肯去上學。

媽媽那個年代極少有父母會送女孩去讀書,但外公卻因為媽媽不讀書而生氣。所以現在媽媽成為了一眾和她同齡的人中為數不多認識字也會寫字的人。

可就是這樣對媽媽出手很大方的外公,喝粥時的小菜卻只捨得配上一顆豆子;一筷子的菜可以吃上兩碗飯,一條魚會吃得魚骨頭都不剩。

爸爸告訴我,外公是個很要強的老人。

說是有一年外公農忙時,在割麥子的時候被鐮刀弄傷了腿,外公吱都沒有吱回家直接抓了一把麵糊在上面,就又繼續去田裡忙了。

爸爸說那個傷口放到我們現在這個年代至少要縫了十幾針,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不能亂跑的。

可外公愣是和沒事人一樣,直到傷口快好了才和爸爸媽媽說。

外婆去世後,村裡有人勸外公再找一個有人覺得外公堅持不了多久,在他們眼裡一個大男人想要帶大兩個孩子太過不現實。

面對村裡那些分不清是同情還是看熱鬧亦或者是兩者都有的竊竊私語,外公從始至終都沒有用言語還擊過什麼,只是比外婆在的時候更認真的農作更用心的教媽媽和舅舅。

直到後來外公家變得越來越富裕,媽媽舅舅也越來越大,村裡的人也就漸漸地閉上了嘴。

其實不難想象外公一個男人帶大媽媽和舅舅有多不容易,因為外公別人做90分可能就很好的事情,他要做到100分甚至更多,才能讓那些人閉嘴。但凡有一點做得不夠好就會被無限放大變成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可不管是從媽媽還是其他人口中,我所聽到的都是外公如何如何寵自己的兩個孩子,外公是怎樣忙裡忙外地把媽媽舅舅養大。

如果不是一個極其要強的人又怎麼會做到如此。

媽媽告訴我,外公會死是因為我的一句話

我不知道外公是不是真的是因為我那句我已經不記得了的“我不喜歡你住在我家”而介懷選擇了回老家生活,也不知道回去後的外公有沒有討厭我這個趕他走的外孫女。

現在身為外孫女的我永遠也不會得到答案了,可想告訴您,外公其實我沒有不喜歡你,小孩子的話你聽聽就好啦。你也不要討厭我好不好,你那麼好應該也不會討厭我的對吧。

你放心,我會好好孝順爸爸媽媽的,也會永遠記得您的。

電影《你好,李煥英》裡有一段話讓我印象深刻:

今生今世,我最忘情的哭聲有兩次,一次,在我生命的開始;一次,在你生命的告終。第一次,我不會記得,是聽你說的;第二次,你不會曉得,我說也沒有用。但兩次哭聲的中間啊,有無窮無盡的笑聲。一遍一遍又一遍,迴盪了整整三十年。你都曉得,我都記得

您的之前我不知道,我的後來您也未參與,即使我們重疊在一起的時間都是少之又少的,可那些時光是真實存在的,不管多久它都在。

現在我又用文字記錄下這些美好的回憶,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喚起我和您共同回憶的人不在了,我也可以透過文字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