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車禍生亡 記者透過蛛絲馬跡破案

從故鄉傳來訊息,一個和家裡親近的男人忽然死去,我也必須趕回去奔喪。

我驅車十多個小時從工作的城市回來,這裡已經別有洞天,小鎮沿路的屋頂都修築著傳統風格的形式(屋頂主體表面蓋以青色的瓦片,四個角向天空尖尖的舉起)。

故鄉的家住在這個小鎮的河流的橋右邊,河流從小鎮的中間穿過,我把車開進家前的空地,母親隨即走出來。

“快進來睡個覺吧”母親知道我長途跋涉便這樣說。

我疲倦的笑了一下,用手臂搭在母親的肩頭說,“我還好,你別操心了”。

不過話雖如此,我還是躺在床上睡了五個小時才醒來。醒來後就吃了母親準備好的飯,然後聽母親談起一些家常。

因為回來是上午十點,現在也才下午四點,我和母親就去了那個死去的人的家裡。

“姨媽,節哀順變。”我對眼前出來接待我們的六十歲的女人說。

姨媽沉默的領我們進去,她已經難過的不想說話。

我看見大廳的中間擺放著一副黑色棺材,感覺心理上凝重了很多。

我的姨媽和她丈夫結婚三十多年,感情一向很好,這突然的意外對她的打擊有點大。

姨父是死於車禍,從各方面來看是起意外,但是罪犯已經逃了。而且警方沒有什麼線索,意味著今後這將是件死案。

我去鎮上的派出所瞭解情況,這裡的民警所掌握的情況也沒有更多。

我又開車去縣公安局,這裡的局長接待了我,他說:“我知道你是大城市的記者,對於這件車禍不知你有什麼高見。”

他坐在辦公桌前,還算有禮貌的說道,對此我已經有點感激,要知道在我的故鄉的中年男人基本是挺著大肚子隨地吐痰的風度,我說:“我希望這件案子能破,希望能夠有資格幫上點忙。”

他搜出包煙抽出一根給我,說:“小地方,煙是不太好”,然後又說:“老周負責這件案子,你就幫幫他吧。”

我忍受他的二手菸,說:“謝謝你了,我這就出發”。

我起身準備走出去,他也跟著起來,說要送我。

他送到門口,我就離開這棟樓房,老周和我並肩走了出去。

老周是個顴骨突兀的高瘦子,但是看上去很挺拔,他開著警車帶我去事故現場。

老周說:“你是個大記者,我很早就聽過你的名字了,在這種小地方,出來個人才不容易。”

我說:“我算不得人才。”

老周說:“你謙虛”。

我只是含笑搖頭,就望著窗外的事物。

我們在一個比較偏僻的公路上停下來,附近五百米沒有房子,車禍現場已經被隔離,車禍現場在公路右邊邊緣,除了一灘晦澀的暗紅色血跡,並沒有別的。

老周解釋道:“死者車禍前喝了一些酒,估計是有點醉狀的走到了這裡,由於當時是晚上十一點路況不清所以發生了意外”。

老周表情微帶諷刺,說:“我們沒有什麼證據查到逃犯,你可以想象這個案子有多難辦。”

我站在這個公路邊,看著常常騎著摩托車扭過頭探閒事的路人們。沒錯,由於沒人證這個案件陷入沒有頭緒的危機。

天也漸而黑了下去,公路周圍的田野和山丘有些蕭瑟之意。

老周背靠在警車抽菸,我站在事故現場的旁邊無意識的觀察。沒錯,只有一些乾枯的血跡。看上去像不是第一案發現場,但出於常規這又是一場車禍,死者又確是車禍身亡。

我開車回家後,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新聞,裡面經常報道的車禍,都還沒有結案,就像這次的案件,我那姨父的突然死亡一樣,這庸常的報道後其實是迷案。

所以必定會有類似的案子不了了之,也必定帶給社會負面影響。

關於通緝案犯的線索的賞金已經達到數萬元,但依然毫無音訊。

第二天上午十點和老周坐在警局院子裡的長椅上,老周翹著腳一副糾結的表情,我把手撐著下巴望著警局門口外面的道路來往的車輛行人。

太陽倒開始有點暖和,我的思緒也覺得有點突破。

我說:“老周,現在雖然無法確定在車禍之後車子的去向,但卻未必不能搜尋出來。”

老周聽我說,他突然從口裡吐了一片濃痰,濃痰飛到眼前的地上,像只小軟體動物的屍體。

我又說:“我們也許可以在附近的公路邊搜尋到線索。”

老周看了我一下,瘦削卻精幹的臉上一雙眼睛眨巴著,他的嘴唇又厚又黑,他說:“那可是條公路,那車子不可能會留下線索。”

我說:“竟然這是意外,那麼車主必定在禍後銷燬線索,而這種可能就是線索。”

老周有些不解的問:“線索哪有,更何況是銷燬的線索。”他接著又憂愁的說:“依以往的經驗,這種情況如果有目擊證人,或者車輛受損了,才能找到線索,而現在什麼也沒有。”

我聽這個職業老警察的敘述,感到有些憂鬱,我把自己的心情告訴他,我說:“那不是讓兇手逃了,遇難者家屬該如何的痛苦啊。”

老周不無遺憾的說:“這種意外當然也不是總有,往往出了意外那麼車輛也會受損甚至翻車,所以這種交通事故還是能有效的解決。”

我說:“這次一定要解決,人不能白死了。”

我們開著警車開始行動,我想一定有線索留在哪裡。這不是簡單的按經驗破案,而是要靠智慧的發揮。

老周說:“他死前在餐館喝了很多酒,餐館老闆說他當時醉醺醺的走出去,但還知道看路。調查發現他喝酒的原因是因為外面的情婦,二個人發生了矛盾。”

我望著前面的路和來往的車輛,為姨父後半生的私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說:“發生了什麼矛盾,是什麼利益糾葛?”。

老周坦然的笑,他這一笑裡面意味非淺 ,似乎他很羨慕。

他興趣盎然說:“感情糾葛,那個老婊子捨不得離開,而你姨父是個不錯的人良心發現要回去了。”

他接著興趣盎然的分析著:“這麼大年紀的人了怎麼那麼大的癮,還要偷人。”他說到這裡頓住,特意看我一眼,似乎沒發現我的反感,接著說:“那下面的毛……毛都掉光了吧。”

老周朗聲的笑著,瘦削的臉上有些黝黑的面板堆積的皺起來,像是一個黑猩猩開心的樣子。

我想老周整天奔波辦案,這工作嚴肅又累,他所以需要把自己沒有修養的一面表現出來讓自己放鬆放鬆。

我沒有說話,只是覺得他有點不合時宜,畢竟這是在處理一件命案。

老周也終於笑夠之後,對我表示道歉,他說開個玩笑放鬆一下,希望我別見怪。

後來,我沒有通知他,而是隻身一人去找線索。

我根據掌握的線索,推斷如果兇手在撞死人之後會去哪裡。沒錯的是,首先你會逃,然後把車上的血跡抹掉。

所以,你會逃到哪裡?

那就是沒有人的地方,所以之後要找的就是這麼個地方。

我開車沿著這條公路慢慢前行,遇到第一個隱蔽的地方是一個山路口後面的樹林,我停下車走進去,看到有車輪的痕跡,山路二邊的樹林雜草裡堆滿亂倒的垃圾,一股腐臭氣息撲面而來。如果這裡是抹車頭血跡的角落還是比較隱蔽。而且地上有幾個新鮮的菸頭,應該就是這二天內的。

我離開這個臭氣沖天的地方,繼續往前開車,去過四個隱蔽的地方,但那個水庫邊的草叢疑點較大,比如水庫邊上的水泥馬路由於很少有車進入,所以發現有新鮮的車輪印,可能是私家汽車的車輪,還有草叢有被人來回走動擾亂的現象,水庫邊上泥土有鞋子踩過的痕跡。我推測這是兇手用抹布浸水洗血跡時所帶來的。

這幾個隱蔽的地方都距離車禍現場大約二十分鐘的車程內,而且基本沒有人家,所以是符合條件的。

開車到縣城,熱鬧又繁華的街市,讓我不太去想案子的問題,而是覺得要吃飯了。這天還沒有吃頓好飯,早上吃了碗麵就一直沒胃口吃東西。

我下車,走在街上的人流裡,十字路口的車喇叭此起彼伏,人們操著粗魯的方言互相叫嚷著,你看路呀別撞車了。

我望了望熙攘的人群,感到有點鬱悶。

這時我又接到老周的電話,他問我怎麼不見了,局長因此批評了他。

我說正在吃飯,然後馬上去找他。

我來到警局,見到老周和他的上司局長。

局長的煙抽了一半,他在菸灰缸捏滅菸頭,站起來對我說:“兄弟,你去哪裡了,老周查了一天案,都沒看見你。你要走先招呼下嘛,這小地方可得罪不起你這個大記者。”

老周也站在旁邊看著我,他說:“有事打個招呼嘛。”

我說:“這……,其實我是去找線索了,一個人也夠了。”

老周要說點什麼,但局長向他揮了下手,說:“老周,你就別說了,人家是有本事的人,國際大事見多了,他一個人當然沒問題。”

我忙說:“你這抬舉太高了,其實不用這麼說,畢竟這案子是我主動要查的,我這麼做也是應該的。”

局長被我說得搭不上話,這時老周出來打圓場,說:“我們局長還真不是抬舉你,你配的,這地方多少人配的上這種評價,也就你了,你說還是抬舉嗎。”

我也只有先遷就他們的吹捧,說:“好,我就班門弄斧吧。”然後又接著說:“你們今天有什麼發現。”

局長望著老周,老周望著局長,我看見二個人都不無遺憾撇著嘴巴。

局長忽然唉聲嘆氣,又習慣性的抽起煙來,他吸了三口,說:“兄弟,這案子就先擱在這裡,以後有線索一定先通知你,但是現在暫時是沒有的。”

老周又補上同樣的觀點,說:“現在不比過去,車子太多,人流量也太多,出了意外身邊人又不知道,所以很難查。”

我於是把自己這天查到的情況說出來,但卻得到他們的否定。

明天,天氣晴朗。他們雖然否定我的事實而非的線索,但老周還是依舊跟我出來了。

我說:“老周,你以為哪種情況更可能。”

老周說:“如果要選擇,當然是在水庫,因為水庫距離公路不遠,而血跡也要水洗。”

我說:“確實是這樣,但我卻覺得那依舊不夠安全。”

老周說:“但別的地方更不合適,比如說那個廢棄的工廠,河堤,還有垃圾場,都沒有線索表面有明顯的這二天人去過的痕跡,你不能看見有菸頭就斷定是罪犯吸過,這太天真了。”

老周靠在我車子的椅子上,語氣豪邁,依舊希望我支援他們擱置案件的決定。

我腦中其實已經有一定破案的線索,但是卻沒有完全直接的證據,因此我還需要人證。而我此時決定就是去找我的人證,而且應該會有所收穫。

我把別開去前面的公路收費站,這裡就是人證的工作地點。

老周對我的決定感到奇怪,他認為收費站的人不可能辨認那麼多車裡的某個人就是罪犯。道理雖然是這樣,但必定線索不只一個,這就是我的手法所在。

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我所要找的收費者才過來,因為他這些天都是晚班,所以他看上去剛從床上下來的惺忪模樣。

我們把當時攝像頭所拍下的那輛車子調出來,果然是輛日式私家車,從放大的照片看它前頭被擦洗過。直到此時我想已經掌握了罪犯的所有資料。

正在這件案子要真相大白前,老周決定配合我找到嫌疑罪犯時,我們卻得知原來罪犯早已自首了。老周感到特別高興,因為本來要去找到罪犯要費很多工夫,竟要跨省也要和陌生地方的警方合作,這對一直在本地當警察的老周來說也是新挑戰。

老周問我怎麼就確定罪犯是在那個樹林後非法的垃圾場停留,而不是其它地方。

我說,作為完全不熟悉這條公路的人肯定不會知道樹林後這個垃圾場,而選擇廢棄工廠水庫比較合理,所以我想罪犯之前也走過這條公路,而且還知道這個垃圾場。

對於這個推測目前尚未得到罪犯的承認,但就前面幾個場所因為更加沒什麼線索的比較下,這裡就合適多了,至於水庫,如果是用水庫的水洗血跡那麼在那些乾淨的草叢那麼會有些許紅色的痕跡,可實際上那裡更像是有人經過洗了東西。

老周又問我是怎麼想到破案的辦法,結果人證居然是一個收費員。

就像那個收費員所說,要找一個滿嘴煙味,面部表情有點怪的司機是不少,但集滿嘴煙味,面部表情有點怪(或者說是閃爍的惶恐),手部尚且溼潤而乾淨,車頭有部分剛才洗過,所有的特徵於一身的司機,而且在那個時間段內就只有那個人了。

這時我們正在開車前往警局的路上,我對老周說,如果這個人不自首你喜歡去外省查案嗎。

但老周卻說,我哪裡是去查,分明是調取線索而已。你別謙虛了,這個案子是你破的。

我轉頭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有點妒忌,但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