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過便是來生——紀念逝去的青春

轉眼間十五年過去了,薇薇步入中年,每天便是柴木油鹽醬醋茶,不是頂著太陽就是冒著風雨騎行在家庭和單位的路上。薇薇從來沒有感覺自己已是中年婦女,雖然已是孩子的母親,但時常懷揣著少女的情懷。

她不習慣別人叫她大姐,因為她一直活在二十幾歲的意境。前些天和愛人東東吵架,東東的話深深地刺激了她的神經,“你看你都成什麼樣了,每天兇巴巴,沒個女人樣,臉變成了小麥色,腰壯腿粗屁股肥,我都忘記第一次見你的樣子了”。聽到這種話她淚眼模糊了,對著鏡子端詳著自己,她看到了母親三十大幾歲的影子,記得小時候總愛蹬著媽媽的肉肚子睡覺。她明白愛人說出了她現在的真實狀況,她已經成為中年婦女。

十五年前,薇薇馬上就要走出象牙塔,她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有個志同道合的男朋友楠楠,雖然薇薇的家在華北A城市,楠楠的家在西北B城市,可是求學讓他們牽手。他們都是學教育出身,他們想畢業後去上海闖一闖,他們構想著未來,想開一家品牌教育機構。

錯過便是來生——紀念逝去的青春

圖片來自網路

天有不測風雲,薇薇的父親因為腦血栓病倒了,栓住了全身,生活優渥家庭發生了突如其來的變化。父親南方的生意賠了大錢,南方的生意也無人搭理,債主堵在門口。母親是一位大字不識的家庭主婦,雖然給了薇薇最真摯的母愛,可在此時母親卻急需要她的呵護。

本應該是大學畢業實習的時間,薇薇卻和親戚一起去了南方,她需要安頓父親的生意,需要錢給父親治病。她和男朋友不辭而別,可能家庭變故使她變得自卑,也或許別的原因,但在這個時刻她居然沒有依靠他,也沒有告訴他離開的理由。

薇薇不是生意人,也沒有經歷過職場,所以父親的生意就匆匆低價轉讓了,回的本錢用來還債,剩下不多的錢用來給父親看病。這一年她已經23歲,母親說她除了找個工作,就是找個婆家。她告訴母親她有了男朋友,家是西北B市,母親堅決反對,並用命相威脅,她想讓女兒留在身邊,她是家裡獨生女。她很痛苦,父母在這個時候最需要她的陪伴。

薇薇的不辭而別沒想到竟是天各一方。楠楠一直在找薇薇,可以她一直不見他,實習的期限到了,薇薇遲遲不去學校,她害怕見到他。那個時候沒有微信,楠楠給薇薇在QQ無數次留言,他很擔心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簡短的回覆了“見字如面,我們的緣分已盡,願各自安好,我已移情別戀,願君能找到白頭偕老的另一半”,她的手在發抖,撕心裂肺的心緒讓她窒息。楠楠也是個好男兒,他本是擔心薇薇出了什麼事情,原來是心中無我,我又如何強求,他只留了一句“願各自安好,只要你幸福我便可安心走了”。他獨自去了上海。

畢業即是失業,父親需要人照顧,母親需要人安撫,薇薇只能在家和醫院來回奔波,銅鈴般的笑聲再也沒有了,她直接從一個孩子變成了大人。

母親張羅著介紹物件,薇薇卻發現出了象牙塔,愛情變得很奢侈,社會人真的很現實。薇薇長的並不漂亮,不是那種站在人群中就能讓人多看一眼的型別。相親其實不適合她,每相一次親她就心痛的無法呼吸,她無法忘記曾經的他,楠楠你還好嗎?楠楠的QQ空間再也沒有更新過,她擔心他的安慰,她擔心他的前途,她覺得他真的是她生命中一部分。

時間過得真快,畢業馬上半年了,薇薇依然沒有物件,不知道是因為惦念還是因為空虛,她無數次進出楠楠的QQ空間,可就是沒有新的訊息。在2006年12月26日的晚上,楠楠的空間有了更新——“感謝願意陪我走過人生的這個姑娘,緣分到了我就結了!定於2007年元月6日舉行婚禮,願親朋好友前來祝福,地址……”她看到這個訊息整個人都傻了,呆呆地坐在電腦前,她這個時候想去找他,她覺得不能失去他,她從來沒有覺得他如此重要!她要去上海,她定了去上海的火車票,她想告訴他她還放不下他。可是等第二天醒來,看到忙碌的母親,再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父親,她又猶豫了,她的心又放下了,火車票也退了。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就下定決心去找他,她覺得總能想到萬全之策讓他們在一起;可是天亮了,看到父母后她堅定的心又猶豫了,定了無數次火車票又退了無數次火車票。他們的緣分註定是不夠,楠楠已經於2007年元月6日結婚了,結婚照片也傳到QQ空間。她雖然痛苦,可也欣慰,她終於可以不用惦記他的安危。他過得還不錯,找了個上海姑娘,姑娘長的也不錯,家庭條件也可以。在他結婚的第二天,她把他拉黑了,即使有萬種不捨,從此她們不再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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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著實痛苦了幾個月,母親看在眼裡也疼在心裡:“媽對不住你,我太自私了,知道你這麼痛苦我就讓你走了”。聽了這幾句話,薇薇反而堅強了許多,她哽咽起來,告訴母親“日子還得過,託人接著給我介紹物件吧,我也想嫁人了”。母親託人介紹了幾個,只有相過親的人才會懂得相親不成的原因。

2007年的五月端午,這對薇薇來說是一個特殊的日子。母親給薇薇說要她中午去相親,是一名軍人,家是農村的,但市裡有房子,也有前途,囑咐薇薇一定要把握好,不許她不同意。薇薇11點半到達約定的小公園,軍人面板黝黑,樣子看上去大薇薇十歲。這個男人不善言辭,兩個人就這樣坐在公園長椅上,薇薇問他不著急回部隊嗎?他說不著急,請了一下午的假,她們就這樣坐著,一直坐到下午2點,薇薇又渴又餓,她實在忍不住了,“我想喝水,我好渴”,軍人很緊張地跑了老遠,滿頭大汗的給她買了水。她終於潤了潤冒火的喉嚨,軍人突然想起來該吃飯了,問薇薇餓不餓,薇薇說不餓,男人說不餓我們就不吃了,就在這一刻薇薇斷定——絕對不能跟這樣的男人在一起。

緣分真是奇妙,薇薇可能註定要和這位軍人在一起,自從見了這個男人,再也沒人給她介紹物件。軍人時不時得給薇薇聯絡,母親給薇薇說一定要騎驢找馬,一定要和軍人保持聯絡,甚至母親還經常拿著偷偷拿著薇薇的手機替她聯絡[笑哭][我想靜靜]。慢慢的兩個人居然熟絡起來,後來薇薇問軍人,你到底多大了,軍人說我真的24歲了,就是長的有點著急。母親說讓軍人帶薇薇去看看他買的房子,看到房子後薇薇真的崩潰了,所謂有房子就是周邊都是麥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兩棟樓,而且每月有不少月供,薇薇直接就給軍人說“我們以後別聯絡了。原因有五,第一、你的職業告訴我你以後顧不了家,第二、你我性格不合,你太悶,根本不會哄女孩子開心,第三、你的房子這麼偏,以後怎麼住,第四、關鍵這麼偏的房子還有20年房貸,第五、你長的也不是我喜歡的型別”。

薇薇原以為可以和軍人斷了聯絡,沒想到第二天軍人發來一條簡訊“我覺得你人很好,我確實不善言談,長的著急,可是我的優點就是待人老實忠厚,我一個月3800元的工資,房貸1500元,剩下2300元,我在部隊不太花錢,每個月花100,寄給父母500,剩下1700元。怎麼也夠你花,以後工資還會漲,我確實不富有,但我能做的就是對你好”。不知道為什麼,薇薇因為這條簡訊有些動容,她居然答應繼續交往一段時間。

日子就是這樣在你彷徨猶豫期間溜走,有一天,突然薇薇家來了兩位滄桑的老者,原來是軍人父母和薇薇母親商量二人親事的,想近期就結婚,薇薇懵了,她沒想到這麼快。她想再瞭解瞭解,可是雙方父母都不給時間,就這樣日子定在了2007年3月16日,薇薇莫名其妙地哭了。她覺得自己太逆來順受了,可是她又怕母親擔心,她又覺得自己不能這樣活著,她很壓抑,可是又無法掙脫。看看日益年邁的母親,再看看躺在病床的父親,她答應了。

她對這門親事並不滿意,所以沒有通知她的大學同學們。她憧憬過無數次結婚的情景,終究跟現實相差太遠。忘記介紹了,她的老公就是這位軍人,也就是開頭的東東,她們結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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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現場有一點寒酸,婚車把薇薇接到農村的藍磚院落,這就是東東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院子裡站滿了親戚和鄉親,她被迎到屋子裡,樸實的鄉親們很熱情,可是她有些不習慣。不知道為什麼,她又哭了,鄉親們有些不知所措,他們以為是他們照顧不周,其實她只是感覺人生有絲落寞,有些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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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的日子平淡無奇,只是多了一張結婚證和東東的工資卡。薇薇仍然生活在孃家,東東常駐在部隊,每月月末回家一次。薇薇父親的病有些好轉,透過兩三年的治療,終於可以顫巍巍走路了,逐漸不用再單獨照顧。

薇薇一直想去培訓機構當老師,可是東東沒同意,他認為女人只能有份穩定的工作才能照顧好家庭,他建議她考個事業單位,她透過三年的努力考進當地的圖書館當館員。

結婚第五年,薇薇有了寶寶,她很愛她的孩子,因為這五年間她流產兩次,若一個人很難得到一樣東西,得到後就會倍加珍惜。從懷孕到生產,東東始終無法陪在身邊,此時的她才感覺到軍嫂的不易,看到病房裡每位產婦都有愛人精心的呵護,她的心裡有些酸。產後她有些歇斯底里症,東東每次回家她都要鬧個天翻地覆,然後呆呆地坐在那裡,空洞的眼神讓東東害怕,害怕她想不開。有一次東東無助的哽咽了,他不知道怎麼做薇薇才能滿意。東東每次回家都非常殷勤,不但每次幫岳父按摩全身,還要包攬了所有的家務,他捨不得讓薇薇幹一點活。東東還把工資卡毫無保留地奉獻給薇薇,以表示自己的愛,可是她要的不只是這些,她無法改變自己的愛人成為自己想象的那種樣子,她有些抑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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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總是說薇薇不知足,母親說在外人眼裡她過得很好,她有一位軍官老公,自己又有正式工作,真是衣食無憂,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孩子兩歲後她的心情慢慢好多了,她每天的任務就是照顧父母、孩子,料理家庭瑣事和上班。薇薇倒是個孝順的兒媳婦,她數次想把公婆接到東東婚前買的房子那裡,這樣大家可以相互有個照應,可是老兩口始終不想來,他們實在不習慣城市裡沒有院子的房子,所以她又多了一份牽掛,每月都要打給公婆一些零花錢,一年四季的衣服她都按時寄過去。她對誰都好,就是對東東冷冷淡淡,從不噓寒問暖,日子就這樣流逝在人間凡事中。

雖然刪除了楠楠的QQ,可她並沒有退出同學群。楠楠性格開朗,總是在群裡和同學互動,侃侃而談的性格讓他格外耀眼,此時他已經成為上海某教育機構的名牌教師,頭像也是職業白領的形象。可能創業並沒有那麼簡單,楠楠從來也沒有談起創辦教育機構的問題。薇薇就像一粒角落裡的塵埃,她從來不在群裡交流。她原本以為只要相愛過,若對方過得好,一定會祝福。可是現在她才發現她錯了,楠楠的自信讓她越發自卑,她不敢在群裡發言,不敢和同學聯絡。她被同學們遺忘在角落裡。

2016年7月份,為了紀念十年大學畢業,同學們組織聚會,多數同學參加了聚會。沒有參加的有這麼幾種人:確實沒時間的、過的不太如意的、覺得聚會對自己職業生涯無幫助的、情侶分手後不敢面對對方的。薇薇應該是既沒有時間,又覺得過的不如意,而且又不敢面對對方的情形。聚會照片發到群裡,她看到了他,一套精緻的西服,乾淨利索的模樣。聚會的同學都感謝他,因為他為這次聚會買了單。她認為他過得確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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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中旬,組織要把東東調到上海周邊的某部隊,命令如山倒,除了執行還是執行。東東想讓薇薇隨軍走,可是她遲遲沒有答應。東東覺得讓愛人離開家鄉確實需要時間考慮,他獨自去了上海。母親已經把東東當成半個兒子,也真當兒子疼。薇薇母親此時並沒有覺得上海遠,反而支援薇薇和孩子一起去上海陪伴東東。薇薇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全身發抖著指責母親“不讓我去上海的是你,現在讓我去上海的又是你,我到底是不是你閨女”。不管她怎麼執拗,母親仍然堅持讓她隨調到上海。母親是她現在既愛又恨,卻又無論如何都無法傷害的那個人。

現在的政策確實優待軍人軍屬。2019年的某一天,薇薇的工作因為愛人的工作隨調到了上海某區的圖書館上班。上海的房價確實高,租房子也不便宜,她只能在單位附近租了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如果不買房子,他們的生活確實可以,但若提到買房子,他們連首付都不夠。她來到上海後,也並沒有和愛人朝夕相處,他還是絕大多數留在部隊。她不僅要帶孩子還要上班,而且還缺少了母親的幫襯,人生地不熟,她發現她並沒有那麼喜歡這個地方。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都會覺得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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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的到了2021年初,這一年她的兒子已經9歲。有一天週六下午,同事告訴她有位教育專家在她們單位的多功能廳做一個小學生教育講座,她可以聽聽,對教育孩子有幫助。當她和同事踏入多功能廳門口的那一刻,她發現楠楠居然坐在講習臺的正中央,而且大螢幕還有他的簡介,他居然成了教育專家!她怔了一下,楠楠突然向她看過來,她滋溜跑了,她自認為所有多功能廳的人都在注視著她,她怕他會追出來,她覺得自己就像老鼠見了貓那般狼狽!可是她錯了,所有的人都沒有注意到她,楠楠也沒有跑出來追她,只有她做伴同事叫她“薇薇,薇薇~~這裡有座”,可是見她跑了老遠,也不再理會。她緊張地無法自已,她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樣的情景。

直到下午下班她都無法平靜,她不能明白他為什麼沒有追出來,難道就像《雷雨》中周樸園對魯侍萍的感情那般假嗎?可是隻有十五年,他就不認識了嗎?她真是高估了自己。這天晚上她的心情異常低落,這天晚上東東從部隊回來,她總是惡言惡語,沒有一點溫柔,東東實在忍無可忍,指著她呵斥一通,“你看你都成什麼樣了,每天兇巴巴,沒個女人樣,臉變成了小麥色,腰壯腿粗屁股肥,我都忘記第一次見你的樣子了”。她淚眼模糊,對著鏡子端詳著中年婦女的模樣,這不正是38歲該有的模樣嗎?她應該接受這個事實。

第二天早晨,東東給薇薇道歉,他從來沒有捨得這樣傷害過她,無論如何薇薇陪伴了他14年,他不應該傷害她,他告訴她“無論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是我相濡以沫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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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對楠楠抱有幻想,她認為他一定認出她來了,只是沒有時間來找她,可是到今天他也沒來找她。原來她們就是平行線,再也無交集,她漸漸死心了,可能青春就是用來紀念的。昨天的我已成為他人的妻,昨天的你也成為她人的夫。既然你好,我便有明天!

上週末,東東回家,薇薇突然動容地對東東說:“我覺得這麼多年我對不起你,辜負了你對我的好”。東東摸著她的頭說“你是一個稱職的妻子,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嘴硬心軟的傻媳婦……”。彼此有心便能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