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出生在一個多子女家庭，但他去世早，奶奶的養老問題落在了我幾個姑姑和我媽身上。

昨天晚上和媽媽聊天，得知奶奶最近又犯病了，為了照顧老人家，我媽已經辭去了之前的工作。 可能是因為全天照顧老人心理壓力大的原因，她又開始失眠了。

年初的時候失眠也是因為奶奶生病，我當時給她寄了一款加拿大產的褪黑素，她吃了後說效果很明顯。

聊天的時候，我媽問我能不能再給她買點，她說她問了一圈之前的同事和朋友，都沒有人聽過這個褪黑素，本來想去淘寶上找找，但是賬號登不上去了，這才想到我。

我說，“我馬上給你買，過幾天就能到。”

我媽發來語音說，“本來不想給你添麻煩的，結果還是找你了。”

聽到她這句話，我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 “添麻煩”這三個字從我媽嘴裡說出來，我感到很難過，雖然我知道她跟其他親戚也一向都是客客氣氣的（沒辦法，她臉皮薄）。

突然覺得，我們這一代人，應該有不少人跟我一樣，很難說清楚父母與子女之間，到底應不應該有界限？ 我能清楚感覺到的只有時間的流逝跟媽媽老去的速度是一致的。

她變得不愛麻煩別人，害怕有一天像我奶奶那樣生活不能自理，她不想給子女增添負擔。 但我猜想，她其實也害怕有一天，她的女兒我會像我那幾個姑姑一樣，不出力照顧也不出錢分攤，就連來病榻前瞧一眼都不願意。

我奶奶生病這件事，讓她真實體會到什麼叫“久病床前無孝子”，還有那句有爭議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外公外婆去世之前，我媽盡心盡責去照顧，當然，那也是她的責任和義務，可是奶奶現在生病了，她的女兒們卻理所當然認為自己已經出嫁了，沒有再照顧病中老母親的責任。

姑姑們也都是四五十歲的人了，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奶奶身體好的時候，也經常聯絡，逢年過節都會來家裡看望她，可自從去年奶奶的剛髒出問題後，母女之間的情分一下子生疏了起來。 她們有的以遠嫁為藉口，有的以工作忙為藉口，也有的是丈夫不同意…… 照顧我奶奶的責任，就這樣落到了我媽身上。

生病以後，奶奶的性情變了很多，即使是醫生都勸她忌口的情況下，她還是愛吃，想吃各種大補的食物，不給她吃就鬧，甚至叫別人給她買，飯做得不合她胃口了，還跟我媽鬧脾氣。 這也是我媽失眠的主要原因，伺候一個生病的怪脾氣的老太太，太難了。

要給她洗澡穿衣服，要扶著她走路，要給她清理大小便，還要忍受她的怨氣。

我媽的怨氣從哪裡發洩呢？我太心疼她了。 我媽曾說，貧窮了一輩子的奶奶沒給過她一點好處，沒有一句好評，老了還要服侍她，可能是上輩子欠她的。

我能理解她內心的複雜，十八線小地方的贍養問題，說個三天三夜怕是也說不明白，中國式婆媳關係就更無解了。

我無法客觀理性地評價姑姑們的行為，只能說，人性，太複雜了。

對於像我媽這樣本就心思細膩的人而言，一旦接受衰老的事實，可能就是敏感的開始。

我想我現在和未來能做的兩件事就是適應她的變化和消除她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