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女情長,父母氣短…(傷別)

兒女情長,父母氣短…(傷別)

傷別

我與d君同歲,是幾十年的老友。我們早年在一個單位時,都二十多歲。他當兵復原,在部隊開過車。瀟灑倜儻,聰明能幹,技術上是單位一把好手 。

d君有一兒一女,兒子是單位職工,收入不高。女兒女婿五六年前到美國讀博,都是青年才俊 。我退休後跟兒子常住蘇州。那一年我回鄉去探望他,見其仍住在過去單位蓋的老式公寓房,十幾年了還沒有裝修。門虛掩著,我推門而入。只見他躺在床上,面容憔悴,愣怔的看著我,過了好一會才大喊一聲“老王”便哽咽著說:“老王呀,我一直想見你,就是忘了你的電話。你怎麼就回來了呢,”說著又嗚嗚的哭了起來。這時驚動了他躺在另一個房間不能下床的老伴。我有些詫異,問他你們如何都病成這樣?

原來老兩口去美國探望女兒一家。有一天d君不小心摔了一跤,碰到了頭,到醫院檢查是輕微腦震盪,住了院。到第三天女婿對他說,每天住院費要一萬多元人民幣(摺合)。孩子們也是剛到美國,似乎有些著急無措 。d君聽了,二話不說,即刻就要岀院,並立馬讓孩子買機票回國。和老伴回國後,由兒子安排住上了醫院,半個月後,病情穩定,坐著輪椅就岀院了。禍不單行,那天出門曬太陽。老伴推著輪椅,要下一段兩三米的下坡,六十多歲的老太沒拉住輪椅,他們一起翻倒在地,老伴小腿骨折了。所以我探望他們時,兩人都睡在床上。由於兒子和他們不住一起,另安排遠房親戚照顧他們。

d君是個勤儉顧家、有主見且非常固執的人。早年一起喝小酒時告訴我,他有二十萬存款(九五年前後),天大的事也不能動。因為老伴沒有退休工資,而且還要供女兒上學。他們住的房子直到現在都沒正經裝修 。雖然日子不寬裕,但d君卻很滿足,後來女兒女婿都公派去了美國。他很驕傲,每次言談中,欣慰之情溢於言表。

我在老家呆了一段時間,經常看他,眼見他精神好了很多。只是我隱隱感覺到他有心事,我知道他人內向,執拗,鑽牛角尖,也不便多問。當我準備回蘇州時,他拉住我的手,有些依依不捨。我說你好好休養,過一段時間我再回來看你。我鬆開緊握的手離開了…沒想到這竟是永別!

這是一個月後。那一天我接到電話,得知d君過世訊息,頓時心慌意亂,不知所措,當即購票返鄉。在葬禮上得知他一直精神萎頓,不思飯食,身體很快就垮了,醫院又查不出別的毛病。我知道,他有心病…思想還是過去式,於現實距離過大,心胸過小。以至於失去了自我,人就這樣走了。徒令人傷感!

葬禮結束了。靜下心來,想我與d君,正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只是過從相宜,無所不談,談則達暢如飲甘醪,各自引為知己罷了。人生苦短,似夢,非夢。一切皆浮雲,各自體悟罷了。平凡的老友已深深的埋藏在我的心裡。臨了,賦詞一闕,是為紀念。

雨霖鈴·傷別

寒霜初結,雜蕪荒路,駐足凝咽。漫尋往事無緒,斜陽萎草,新塋枯葉。愧怍漸蒙淚眼,愴然泣相訣。爾應恨、曾結蘭堂,猶記江湖斷君絕。

年華幾付邊關月,駕輕騎,萬里河山越。襟懷膽肝分處,家國事,末能稍歇。我去經年,應悔再無把盞嫚啜。既便是,縱有千言,空對孤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