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瑟

1

康妮結婚時是幸福的。她出身富裕的知識分子家庭，屬於中產階級，他的丈夫克里福德•查泰萊，比她的條件更好，屬於貴族階層。

他們在戰爭中結婚，度完蜜月克里福德就去了前線，六個月後，他幾乎粉身碎骨地被運回了英國。經過兩年的治療，克里福德活了過來，但下半身癱瘓，失去了行走和生育能力。

康妮和丈夫一起回到查泰萊家族的拉格比大宅。克里福德繼承了父親的爵位，他現在是準男爵，克里福德爵爺；康妮成了查泰萊夫人。他們過起了婚姻生活，“無論多少重天塌下來，我們也得生活”，康妮懂這個道理。

康妮是個生命力飽滿旺盛的姑娘，像油畫上的古希臘女子，她面色紅潤、身體強壯，大眼睛裡充滿好奇，性格也很溫柔。

在和克里福德的精神生活中，康妮一天天消瘦，到拉格比一年以後她已經瘦骨嶙峋，像耗幹了水分的蘿蔔。康妮的藝術家父親來看她，告訴她，“康妮，我希望不要讓環境迫使你守活寡”。康妮漠然地答道，“為什麼呢？為什麼不呢？”

康妮的父親又去給女婿說，“我恐怕守活寡的生活不太適合康妮”，把克里福德氣得不輕。

說這話時是1921年冬天， 99年後的今天，我們中國人還是不太能接受這英國老父親的做派吧。

2

拉格比屬於礦區，空氣中有硫磺、鐵和煤的味道，花葉上覆蓋著煤灰。康妮心裡不喜歡這一切，她覺得自己生活在地獄中，但她只能接受。

她的丈夫是這片土地的主人，土地、樹林、地下的礦藏都屬於他。遭受命運的重創後，克里福德在精神上活出嶄新的自我，他先是成了小說家，後來又拋棄文學專心做起了精明資本家。

康妮意識到一種日益增強的不安，她經常到樹林裡去，那沒有被採礦汙染的樹林，是她唯一的避難所。

康妮憔悴到不行的時候，克里福德終於請了私人看護。康妮不用時時刻刻照顧跟隨克里福德了，她有了更多時間到樹林裡去。

該來的總會來。康妮注意到獵場守護人麥勒斯，一個扛著獵槍，帶著獵狗沉默英俊的獨居男人。內心的渴望讓他們一次次相逢。

小木屋還是養雞場，母雞孵出毛絨絨的小雞仔，康妮捧起一隻剛出殼的小雞，她和麥勒斯都開心地看著小雞。忽然，麥勒斯看見康妮的眼淚滴到手腕上。他把她拉進小木屋，這個美麗的貴夫人從此成了他的情人。

3

在此之前，克里福德就和康妮約定，想讓她生一個兒子，做查泰萊家族的繼承人，當然，是和別的男人生，就是“借種”。他認為不過是借個種，有什麼，事情會像“鳥雀交尾般過去”。

“重要的是終身的伴侶。重要的是日復一日的共同生活，而不是那一兩次的苟合。你和我，無論在我們身上發生什麼，我們終是夫妻。”

拉格比大宅所在的特沃希爾村有多醜，小木屋所在的樹林就有多美。早開的蒲公英像一個個小太陽，新開的雛菊白得耀眼，黃色的金鳳花大片密集地盛開，寬大的報春花無拘無束，風信子組成一片海洋，毋忘我草蓬鬆地繁生，野水仙一簇簇生長……“處處都是蓓蕾，處處都是生命的跳躍！”

在樹林裡，在小木屋裡，康妮和麥勒斯活成了夏娃與亞當。在親密的身體交融中，他們達到心靈的契合，在一次次猜疑試探中，彼此成為對方的真愛。在他們的伊甸園裡，人的天性蓬勃舒展，原始愛情的活力讓他們真做了一回亞當與夏娃：在大雨裡裸奔。

康妮的身體真是好，竟然沒有凍感冒。不但沒有感冒，她不久後就發現自己懷孕了，她一直渴望做母親，這個願望就要實現了。

4

當克里福德得知妻子的“借種”物件竟然是自己的僕人——一個獵場守護人時，他不能接受。如果是一個來自上流社會的紳士，就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但現在，一個僕人，克里福德簡直不能把他當人看待。他瘋狂爆發，辱罵康妮，不同意康妮提出的離婚要求。他覺得他的妻子，是他生活的一個組成部分，不能離開他。

康妮卻鐵了心要跟麥勒斯一起生活。她不是一時頭腦發熱，是經過認真考慮的。她自己每年有600英鎊的收入，夠他們過日子的。麥勒斯雖說身份低微，是一個礦工的兒子，是克里福德的獵場守護人，但他當兵時也做過中尉，是命運把他打回原來的階層。他說一口土話，但也會說標準的英語。他也愛看書。不光有強壯的身體，他也有豐盈的靈魂。

康妮離開了拉格比，和姐姐一起到蘇格蘭去了。麥勒斯到一個農場去做工，閒下來就給康妮寫信。他學著做各種農活，準備將來自己經營一個小農場。六個月以後，他和康妮的孩子就要降生了，作為父親，他得承擔起一個男人的責任，不能再像過去那樣逃避傷害遠離社會了。

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康妮最後到底有沒有和麥勒斯在一起，《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的作者D。H。勞倫斯並沒有講，也許他相信，不同時代不同環境的讀者會給出不一樣的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