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只一程

大凡離鄉背井之人,最難忘懷昔日親密朋友之間的真誠友誼。往往一到夜晚,就跟千里之外的朋友發條資訊,逢年過節還要打一個長長的電話,都有一種“浮雲終日行,遊子久不至”的情懷。本人當年外出時,在門後專置一蠟染收藏袋,專門收藏朋友寄來的名信片,因為每一張小小的明信片上,都寫著一句朋友對我的祝福,所以我至今仍儲存著。那年家兄來此小住幾日,見我悶悶不樂,問及原因,我實情以告:“總常想念過去的朋友。”家兄淡然一笑,開導說:“人與人之間,相伴都只一程,一定要放得下。”雖然是家兄,但如此冷峻的勸告,也令我難以接受,但後來多想一想,人生又何嘗不是如此。一生一世,有幾人能與昔日的真摯朋友或青梅竹馬的知己,常相廝守呢?唐詩有“西出陽關無故人”的名句,“無故人”則“有新人”,可見古人早已明白“相伴只一程”的道理。

可是,人與人之間為什麼“相伴只一程”呢?這不是大觀園裡的痴人痴語,也不是現代人願意“困守窮廬”,而是人人都往高處走。在一個只以貧富論成敗,一往向“錢”不回頭觀念的世界裡,情誼為地位與富所損是在所難免的了。不久前,突然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告知我另一個朋友突因中風而離世。路途遙遠,我想去送她最後一程也晚了。當晚,我就夢見她孤獨地走在奈何橋上,那奈何橋著實搖晃得厲害!

夢醒之後,倒是“相伴只一程”這句話安慰了我。人與人之間,能夠相伴一程已經是有相當的緣分了。“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曾經擁有”就是深知“相伴只一程”的道理。我只希望人與人在起時,珍惜這“一程”,善待這“一程”。那麼,無論親朋好友誰先結束這“一程”,都無悔恨,都能永存美好的記憶。我且將漢樂府民歌一首寫在紙上燒給她:“李波小妹字雍容,騫裳逐馬如巻蓬。左射右射必疊雙。婦女尚如此,男子安可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