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心如棉，體貼我身，娘心如月，照亮我身……”
每當這首《娘心》在耳畔迴響，娘帶給我的溫暖記憶總是不經意間湧上心頭。
一
娘小時候，外公靠殺豬為生，家境較為寬裕。
娘姊妹七個，她排行老七。小時候娘聰明，學習也好，是班長兼任語文課代表，被老師倚為“左膀右臂”，還是有名的“孩子王”，身後總有一群“小跟班”。
她唸完小學的時候，外公認為丫頭唸書沒多大用，識字就行了，就不讓娘上學了。
後來娘決定去城裡打工。
在一家飯店學做麵點，和老闆娘相處很好，每天陪著老闆娘做頭髮，雖然沒攢到多少錢，但日子過得也挺舒坦。
後來，娘遇到了我爸。
那時，爸家窮，十六歲的他隻身來到城裡學廚。
經熟人介紹，娘和爸相親了。
娘說，爸是個極細心的人，相親時，桌子上只有一盤瓜子，爸就把瓜子仁磕出來給娘，就是從這個細節，娘便認定了爸。
後來，娘曾開玩笑對我說，你爸用一盤瓜子把我騙來了。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那時，外公外婆嫌爸家窮，不讓他倆在一起。但娘像鐵了心一樣，對外公外婆說：“我這輩子就跟他了，再怎麼窮我，都不會問你們要錢！”
娘結婚的時候，連婚禮都沒辦。
二
娘和爸兩人租了一間七平方的屋子，那是他們的第一個家。
一年後，隨著我的出生，本就緊巴的日子更難熬了。
聽娘說，外婆第一次來我們家，是我出生之後，看著娘端著稀稀拉拉的大米湯餵我，外婆心裡難受極了。照顧了我幾天後，外婆臨走時給娘幾塊錢讓補貼家用，娘硬是把錢塞回去了，倔強地說，自己能把孩子照顧好。
後來，娘打工賺了一些錢，弟在這個時候也出生了。
兩個男孩的家庭讓父母倍感壓力。家裡開了個小飯館，沒有僱人，娘和爸既當老闆又是夥計，雖然累，但掙錢多了些。
夏天，為了經營，娘把餐桌擺到門口。
娘說，有一次城管來了，七八個壯漢一下車就直奔飯館而來，把門口的桌子椅子、鍋碗瓢盆都扔到了城管車上，一個城管要把瓦斯罐抬走，娘死死拽住不鬆手，假裝拿打火機要點，城管這才鬆了手。
我記得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年輕時，我是一個連走夜路也會感到害怕的少女；可是，有了孩子，我就成了一匹為了孩子可以隨時戰鬥的母狼。”
我想，娘便是如此。
三
上小學時，家裡換了個地方，娘在小學旁邊租了間20平方米的房子。
娘小時候沒能繼續上學，心裡一直有遺憾，她把希望寄託在我身上，對我的學業格外重視。
那時候，學校發了本唐詩白皮書，娘每天讓我背一篇。
有一次，我背到了李白《古朗月行》，學校只要求背誦前兩句，娘卻讓我把整首8句詩都背誦下來。
那天晚上，我心不在焉，怎麼也背不下來，娘帶著我一句一句的背誦，直到我背到了周公那兒。
早上起床，我就把昨天的《古朗月行》試著背誦，神奇的是，居然一遍就背過了，然後炫耀似的背給娘聽。
娘一臉笑容。
記得一個夏日的夜晚，天氣悶熱的很，家裡又停電。我和弟躺在地上的涼蓆上翻來覆去，在悶熱中和蚊子打架。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感到一陣一陣涼風拂來，舒服極了，我以為是來電了，半睜著眼一看，娘一隻手拿著鍋蓋給我和弟弟扇風！豆大的汗珠爬滿了孃的額頭。
四
由於孃的督促，我從小學到初中，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還是班幹部。當我以全校第二十名的成績順利考入省特色示範中學的時候，娘開心地給我做了一頓堪比年夜飯的大餐。
那個暑假，娘給我買了我夢寐以求的電腦。娘說上了高中，那些知識她也不懂了，買了電腦方便我查閱學習資料。
然而，我有了電腦後，不僅沒好好查學習資料，反而沉溺於網路遊戲。在家裡玩怕被娘發現，就逃課和那些“意氣相投的朋友”去網咖玩，而且還找各種理由問娘要錢，娘給我報補習班，補習班的課我也是能逃則逃，在網路遊戲中的我不能自拔。
有一天深夜，當我在網咖玩夠了，躡手躡腳地返回家中，開啟房門的時候，孃的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夾雜著絕望與憤怒，盯著我質問我去哪了。
我從沒有見過娘這樣生氣的樣子。我一五一十地招了。
我像一攤爛泥癱在地上，任由娘拿著掃把抽打在我身上。
打著打著，娘泣不成聲了，把掃把扔在了一旁，跑回了自己屋裡。
娘說她最討厭說謊的人，她最引以為傲的兒子竟然欺騙了她。
從望子成龍到怒其不爭，娘好像突然老了許多，身體也大不如從前。腰開始疼了起來，一到下雨陰天，身上的關節到處都疼。
我念不下去了，高二那年，和父母商量當兵的事。
五
當兵後的我，才漸漸明白孃的良苦用心，才漸漸知道孃的不容易。
入伍後的第三年，奶奶因為中風，住了一個月的院，娘就在醫院守了奶奶一個月。奶奶吃不了硬物，娘就給奶奶煮麵條，一口一口地喂；奶奶大小便失禁，娘就給奶奶墊上尿布換洗。
後來，奶奶出院了，爺爺不願意到城裡住，娘就隔三岔五往老家跑，每次回去帶上幾天的菜，給爺爺奶奶燒上一頓可口的飯菜，給奶奶洗澡，幫奶奶按摩。然後，把爺爺奶奶的衣服通通換洗一遍。
後來奶奶病重，我回家看到了孃的手機上寫的一段話：“疼我愛我的婆婆，看到病床上痛苦的您，我倍感揪心！如果可以，我願用我餘生換您今生無恙！”
這就是我娘！
周圍人都誇娘孝順，我跟娘說，我以後找媳婦，就找跟您一樣的人。
娘總問我在部隊吃得好不好，不顧我的勸，經常給我寄些好吃的，還在給我寄愛吃的毛蛋。
記得一個作家曾說過：“媽媽們都有個通病，只要你說了哪樣菜好吃，她們就頻繁地煮那道菜，直到你厭煩地埋怨了為止。其實她這輩子，就是在拼命把你覺得好的，給你，都給你，愛得不知所措了而已。”
是啊，枝上綠葉秧上瓜，最蜜最甜孃的娃。
六
如今，我當兵快七年了，弟也上班了，娘在家沒工作，就做起了家政，還幹了送酒店外賣兼職的活。今年過年期間，娘對我說，大年三十去酒店做兼職傳菜，幹一天的活，發兩天的工資呢。
我給娘打電話說，家裡三個男子漢都掙工資，你還這麼拼命幹嘛？
娘說，你倆還沒結婚，買房子，娶媳婦，不都要錢啊！
電話這頭，我竟無言以對。
娘啊，娘！……
編輯：陳思潞、高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