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們也到了開始面對“死亡”的年齡

2020年12月22日6時父親走了,在他生命的第54個年頭,我握著他的手感受到上一秒還溫暖的手慢慢的開始變得冰冷,原來生命的流逝是如此之快,只是短短的十幾秒……床邊的儀器發出刺耳的警報聲,上面顯示心跳和血壓已經沒有了。我們沒有要求搶救,因為病痛已經讓父親的身體瘦弱不堪,他的肋骨會因胸腔的擠壓而震斷……

兩個月以來的治療從希望到絕望再到接受。當死亡真正來臨的時候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你看著這張熟悉的臉是如此的陌生,因病痛的折磨這張臉早已沒了血色,嘴唇也是發白的,臉上的表情是掙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卻沒了焦點有些黃色的異物堆積在眼角,嘴巴微張顫抖。你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不安、不捨、害怕,但是你已經無法再為他做什麼了,內心滿是疼痛、傷心、遺憾,只能再握緊他的手,告訴他“我在”。

其實,懂事起你就知道人都會經歷生老病死,但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你內心所有築起的防線都會瞬間崩塌,然而就是這樣了你還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考慮接下來的身後事,因為父親只有我和弟弟兩個孩子,弟弟還沒有成年,是的只有我了。

父親的後事是阿伯和幾個爸爸生前的好友幫忙一起操辦的,堂哥從爸爸病危通知書下來後就在醫院一直陪著我們,直到出山。父親走的那天他一直強自鎮定,安慰著我,打電話通知殯儀館,可當他打通了阿伯的電話時,他終於也忍不住大哭起來,哽咽道“叔叔走了……”那一刻我才幡然驚覺,其實,他也只比我長一歲。

一直覺得殯儀館是個很可怕的地方,明明是白天卻也覺得陰森恐怖。可是這一次送著父親來到這,我的心裡卻一點都不害怕,因為那裡躺著的是父親,就算這裡不只有他。每次上完香我總是會不由自主的看看躺在冰棺裡的父親,看著他的面容一如生前睡著的樣子,想著他下一秒會不會睜開眼,告訴我他冷了,想著想著就覺得自己可笑,眼淚卻也止不住的流下……

晚上,父親最好的朋友也一起來守夜,我和哥哥守上半夜,叔叔阿伯們守下半夜,墓地白天阿伯他們已經找好,也算好了時辰,明天上山,今晚是最後一次陪伴父親。在靈堂裡坐著守著燭火,燭火不能滅,它將指引亡魂通往彼岸,看著搖曳的燭火不禁恍惚起來,那些在醫院躺在陪護椅上挨著病床守著父親的日子猶在眼前,給他說工作中的事情,叮囑他要多出去走走曬曬太陽,等他出院就給他做好吃的……今時今景潸然淚下,不覺得又站起身來上了炷香,送了些紙錢。後半夜許是兩夜沒怎麼閤眼,靠著靠背竟也睡著了,迷糊中看到叔叔有進來上了幾次香,瞥見身旁的哥哥也睡著了,再次醒來天微微亮了。

入棺、出山,手捧香爐護在棺上,鞭炮響起,一路的響亮仿若述盡了一生的熱鬧。看著眼前的香爐和棺木,呵……恍若大夢一場,願醒來故人安好。

從山上歸來幾日後,我在媽媽的指引下來寺廟裡為爸爸做了場法事,立了牌位。其實,媽媽與爸爸早在我小學的時候就離婚了,爸爸再婚生了弟弟,阿姨是個管不了事的,很多事情只能我來定奪。做法事的念頭也是因媽媽早些年給舅舅做了場法事,說是這樣能讓亡魂黃泉路上少些劫難,我也盼著父親能夠在輪迴路上順順利利,如有來世能夠少些苦難,多些喜樂。

近些時日仍會不時想起父親,想起他總是會拿著家裡種的香蕉、龍眼,老家郵寄的特產來看我,其實他只是不知道怎麼和女兒相處,卻又想表達對我的愛。小時候最開心的事就是坐在他的肩頭,聽他說著他小時候的趣事,馱著我走過果園與家的那段漆黑道路,黑夜也變得不再可怕。小時候最害怕鬼怪,如今我卻明白了——那些你所懼怕的鬼怪,不過是別人日夜思念卻不得相見的至親。

特別感謝這段時間幫助我的朋友,內心有痛苦、無奈、迷茫,日夜的焦慮與無計可施,沒有你們或許真的堅持不下去。生離死別實乃人生一劫,卻也讓人倍感生命的可貴,願你不負情緣、不負時光、不負己,此生盡興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