薦書 | 向迅《與父親書》:一部兒子寫給父親的深情之書

薦書 | 向迅《與父親書》:一部兒子寫給父親的深情之書

內容簡介:

《與父親書》由六篇關於父親的散文構成。《鼠患之年》從閣樓上的鼠患切入,將身處困境的父親、母親的形象寫得入木三分,也將貧窮狀態中的生活刻畫得真實可感。在這篇散文中,馬爾克斯“魔幻現實主義”的影子出現在了向迅筆下的鄂西山村。土豆、玉米、牛、羊、豬、蛇、老鼠,透過這些鄉村常見意象構造出三四十年前鄉村生活的切面。再透過童年視角的放大、扭曲和想象,給文章以巨大的隱喻空間。《九月永存》和《獨角獸》是作者在經歷父親的病重和去世後對父親人生的重新回顧和對父子關係的重新思考。父親性格頑固、脾氣暴躁,勉力維持著全家的生計。父親是“我”幼時不敢親近的物件。如今,父親老了,病了,膽怯了,軟弱了,病痛和死亡的恐懼擊潰了父親,我也終於離真實的父親更近了一些。《巴別塔》一文是對平凡普通的婚姻關係驚心動魄地書寫。巴別塔,人類曾聯合修建的通往天堂的高塔,為了阻止人類的計劃,上帝讓人類說不同的話,使人類相互之間無法溝通,通往天堂的計劃宣告失敗。父親與母親雖然說同一種語言,卻也有一座無形的巴別塔橫亙在兩人之間。兩個男女青年結合到一起時,也有過一段甜蜜的時光,卻在窘迫的生活面前停止了交流,只剩下暴怒、爭吵和長久的分離。後來父親病重,互相理解的阻礙反而消失了,此時的溫情令人動容。《時間城堡》與《無名之輩》兩篇可以看做是對父親形象和經歷的補充,作者透過童年視角和父親與近鄰的關係,完成父親形象的共構。

目錄:

自序:錦書誰寄來…………1

鼠患之年……………………1

九月永存……………………41

獨角獸………………………103

巴別塔………………………153

時間城堡……………………202

無名之輩……………………277

後記:家書寄遠人…………320

名家推薦:

向迅在追求一種有難度的散文。他試圖打破小說與散文的界限,寫出某種超*越二者的東西或更模糊更不確定的東西,細節被拉長了。這正是我主張的“回到文章”的寫作。但是,這種文章的時間是現代性的,它不是山水畫那種點到為止的閒適輕快,而是油畫式的不厭其煩,緩慢而厚實。

——于堅

散文最是人的文學,好的散文當站立著人獨特的形象與精神。《與父親書》在感覺有些嚴酷的實誠書寫中,深挖出一條屬於父親的人生之流。作品對於父親的敘寫,遠離那種型別化的複製,寫出的是我父我親“這一個”。

——丁曉原

父親即文學。向迅的《與父親書》,是兒子與父親的一番靈魂對談,即使沉默,也是千言萬語。

——蘇童

向迅之文,熱誠而深密,明曉而曲致,既有對古典漢語清簡樸白之美的接續,也有對今日漢語承載能力的積極探求和拓展。在《與父親書》中,他以切實充沛之力向著父親的生命深處進掘,飽含人子之情,卻也盡顯了作為一個優異寫作者的手起刀落:視角變幻,勝券在握;編織補綴,苦心歷歷;深情有私,而袒述無私。他重新創造了父親,自己也得以再次出生:透過《與父親書》,向迅正在向著新一代散文家的廣闊可能而急速邁進。

——李修文

“父親”是作家寫作中的重要母題,但中國當代文學中關於父親的文字並不多見。向迅常年堅持寫作,他的文字誠摯,情感剋制,這六篇關於父親的文章,都有一種內在的緊張感。它既有子女與父輩的隔膜和嫌隙,也有難得的理解和認同,更有父親對兒女無私而深沉的愛。《與父親書》是一部有內在邏輯的散文集,向迅選擇了父親生命中幾個重要的時間節點,將一位樸素、熱情、有擔當的農村父親形象躍然紙上,而父親面對現代科技(醫院裝置、疼痛等級)所表現出的無力和害怕也感人至深。散文所寫既是作者的父親,讀者也能從文字中看見自己父親的某個側面。這是一部能夠觸動人心的散文集。

——李婧婧

薦書 | 向迅《與父親書》:一部兒子寫給父親的深情之書

作者簡介:

向迅,

1984年生於中國鄂西,現居南京。中國作協會員。已出版散文集《誰還能衣錦還鄉》《斯卡布羅集市》《寄居者筆記》等。曾獲林語堂散文獎、豐子愷散文獎評委獎、孫犁散文獎、冰心兒童文學獎、三毛散文獎及揚子江年度青年詩人獎等多種獎項。

內容節選:

或許就是從這個具體日期已難以確證的冬日開始,母親的電話日漸頻繁,有時在一天之內竟能接到她好幾通電話。而那些電話所傳遞的資訊,都與她自身無涉——她不是告訴我父親愈發糟糕的近況,就是嘗試著與我商量一些每個人都會在潛意識裡極力排斥但是又不得不面對的事情。

母親也是猶豫了許久才鼓起勇氣與我商量那些事情的。實際上,她比誰都要忌諱談論那些事情。

一天上午,或許依然是下午——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那是一個濃得化不開的白霧包圍了村子的日子——母親在電話里長籲短嘆了一番,終於觸及到這次通話的核心議題:為父親準備老屋。

我保持沉默。如果父親知道了,矗立在他心裡的那幢原本就已搖搖欲墜的精神大廈,肯定會在瞬間坍塌。而且我也難以置信,父親真的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嗎?

母親的聲音纏繞著溼漉漉的霧水,卻又像什麼漂浮在空中的物體被風吹得很遠。她黯然說道,已託了人在高山地區幫忙打聽。那裡的木材好。他辛苦了一輩子,不論現在怎麼困難,還是要給他準備一副杉木老屋,不能虧待他了。

來年五月,父親已足不出戶——他急劇消瘦下去的雙腿,已不能支撐他只剩下一副骨架的身體。他像一隻變形的老鼠,被困於一把放置在臥室中央的灰色躺椅裡,成天耷拉著沉重的腦袋,陷入無休無止的睡眠之中——對於院子裡和馬路上的任何動靜,他都已無動於衷。

“他只是還活著。”母親悄聲砸吧著嘴巴。

某一天,在地裡幹活的母親忽然與我商量請裁縫給父親縫製壽衣的事。她就像防止有人偷聽似的,壓低聲音說,已經在鎮上聯絡好裁縫了。給他訂做了兩套長布衫,一套青色,一套白色,還有一雙鞋子。過了一陣,說衣裳已拿回,父親試過,很滿意。鞋子的尺寸,也十分合腳。

端午前夕,母親緊急把我們兄妹召回了家裡。那個燥熱無比的中午,她在電話裡近乎哀求地對我說,你們端午節回來一趟吧——在此前,她是不主張我們端午節回去的,說來回奔波,花銷太大。她的聲音,哽咽、低沉、顫抖、無助,夾帶哭腔。那個時候,父親的情況已經十分不妙了。

我們匆匆趕回家裡,父親的形象確實讓我們大吃一驚:一個無比陌生、外形無比醜陋的外星人抑或只有在過去的報刊上才見得到的那種近乎木乃伊的非洲饑民,毫無生氣地貼在那把躺椅裡。他就像是一張舊報紙,一團沉睡的影子,彷彿只要一轉身,就再也別想看見他了。我們都難以置信,這個人就是我們的父親

一個落著毛毛細雨的日子,父親在躺椅裡沉睡,我在地裡幫母親收割蕎麥。我一邊用鐮刀割著匍匐在地的蕎麥,一邊對身旁的母親說——或許是為了安慰她吧——以後多帶她出去旅遊。

母親將手中的蕎麥捆紮好了扔到田埂上,站在細雨中,望著大河對岸某個不確定的方向,嘆息道:“不想去。”這三個字就像是從她身體裡的某個深淵裡爬出來似的。停頓了一會兒,她清理了一下嗓子,接著十分消沉地說:“以前,不管怎麼樣,總有個盼頭,而現在,盼頭沒有了。”

端午節後,我們都因已預感到父親來日無多——他的生命已經開始了倒計時,而不放心他一個人在那間光線昏暗的臥室度過漫長而又孤獨的黑夜。我們都隱隱地擔心著一件事,併為之不安。而那時哥哥已返回廣東,作為次子,我自然要承擔起那份義不容辭的職責。但我實在無法忍受父親從肺部撥出來的那股腐臭味——整個臥室都飄蕩著那股味道,同時也有些害怕。

母親察覺到我的猶豫,挺身而出,每天晚上,她都會邁進那間瀰漫著死亡氣息的臥室,睡到離父親不遠的床上。而在此前的一段時間,她都堅持睡在客廳的那排椅子上,隨時準備起身奔赴父親休息的臥室。

那幾個夜晚,睡在廂房裡的我,偶爾能聽見母親與父親說話的聲音。當然,那只是她一個人的獨語,往往是問候父親的。那時的父親,差不多已陷入了漫無邊際的夢境之中。他的嘴巴一刻不停地翕動著,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小動物在他乾癟的嘴唇上練習奔跑。他是在夢中與人對話,準確地說,是在晝夜不停與人進行長談——他的面前,應該坐著一個、兩個或者更多的人。只不過他已奄奄一息,那比蚊蠅的嗡嗡聲還要細小的說話聲,無人能夠用耳朵捕獲。

母親一向是膽小的——雖然她獨自在四野沒有鄰居的一間屋子裡度過了漫長的少女時代——在生活中,她總是忌諱談論一些事情(譬如死亡、鬼怪),而且對長蟲一類常年匿身於洞穴的冷血動物、深淵般的黑夜和河流充滿了恐懼。我從未問及,她在陪同父親度過的那些夜晚,究竟睡著了沒有。父親雖然陷入了漫無邊際的夢境,但偶爾也會自夢中醒來,睜開佈滿褶皺的眼皮,吃力地轉動黯淡無光的眼球,環顧四周。母親會不會害怕?

我一直抱有某種僥倖心理抑或心存幻想:父親不會這麼快離開我們。可是那個至暗時刻,最終在一個反常的黃昏來臨。

其時,我和妹妹正陪著幾位客人在院子裡聊天。父親獨自坐臥在堂屋裡的那把躺椅上,耷拉著腦袋沉睡。等我再次前去探視時,他已像一條窒息的魚,被一口氣卡住了喉嚨。

母親聞訊從另外一個房間奔來,緊緊地握住父親的手臂,低下頭親暱而富有耐心地呼喚著他的名字。可是他既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應答。他漸漸失去了呼吸,只是體溫還沒有退去。大家手忙腳亂地把父親抬到隔壁房間,母親親手為父親淨身,然後在四叔的幫助下,為父親穿上了那兩套嶄新的壽衣。

那個晚上簡直糟糕透了。前半夜,我懷著極其複雜的心情,一一給我們家的親朋好友報信——翻動著父親以前隨身攜帶的那個電話簿,撥打了無數個電話;後半夜,我一直在堂屋裡跟著道士先生跑堂,不曾留意到母親。

我只記得,長輩們幫忙佈置靈堂時,母親獨自在樓上收拾衣物,樓板上傳來密集而急促的腳步聲——她要把父親生前穿過的衣物全部找到並打包。恍惚中,我只看見母親的影子。或者,那個影子,是我想象出來的。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次日上午,我和母親尾隨道士先生到地裡給父親刻井。這是一件大事。母親走在我的前面,腳步邁得很快,一片銀髮在我眼前閃爍。為了給父親選擇一個最佳的歸宿之地,母親和能言善辯的道士先生以及一位叔父據理力爭,而我,因為缺乏相應的堪輿學知識,全程幾乎一言不發。

回到家,母親呆坐在那間曾經盛滿一家人歡笑而如今凌亂不堪的客廳裡,所有的喧囂被一道無形的玻璃罩隔離。她坐在父親以前常坐的那排椅子上,雙手抱胸,眼淚撲簌撲簌地從她凹陷的臉頰上滾落而下。

母親枯萎的胸脯連同她整個在一夜之間縮小了一圈的人,都在大幅度地聳動。她努力地把哭聲咬碎在口腔裡,不讓它們溜出來,鼻孔裡卻發出了哽咽之聲。

我很想抱一抱她,但終究沒有付諸行動。

母親坐在那裡抽噎,像個剛剛失去了父親的孩子。

——節選自《巴別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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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祿永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