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向皇帝進諫，這在古代是很有風險的事情。大多數朝代的大多數皇帝，都不太聽得進意見。相當數目的皇帝還會龍顏大怒，將進諫的官員處以嚴懲。但是，有一些特殊的帝王，他們的心胸相當廣闊，還是能虛心納諫，最著名的就是唐太宗。

唐太宗和魏徵的故事源遠流長，做臣子的都夢想能擁有一個唐太宗那樣的皇帝，才敢多提意見。不過，到了明朝之後，事情又發生了一些變化。大概是幾千年來的政治經驗的總結，臣子們都知道唐太宗實在是太稀有的。退而求其次，沒有唐太宗，自己做魏徵如何？

於是，不少文臣們漸漸摸清了門路，大多數情況下，勸諫還不至於死罪，或者被流放，或者被貶官，或者挨一頓板子就能流芳百世，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即使是在當時，也足以名聲大噪。所以，到了明朝，言官們個個打了雞血一般，拼命進諫，很多情況下就是為了搏出位。

嘉靖當皇帝的時候，就是他們的好機會。這位皇帝實在有很多可以提意見的地方，比如他好色、修道、不上朝等等。不過，嘉靖可不是唐太宗，他喜歡的不是魏徵，而是嚴嵩那樣溜鬚拍馬之輩。大臣們向他提意見，就不是貶官流放這麼簡單，還要掂量一下生死問題。

比如在“大禮議”事件中，朝臣反對讓嘉靖的生父興獻王加皇帝尊號，嘉靖大怒之下，逮捕了兩百多名官員下獄。隨後，他讓令四品以上官員停俸，五品以下官員當廷杖責，死在廷杖之下的官員竟然達十六人之多。

咱們先不說“大禮議”誰對誰錯，單單嘉靖這種殺伐決斷就讓人不寒而慄。此後，嘉靖雖然長期輟朝，但卻牢牢把控了局勢。不過，有一位不知死活的大臣依然敢於向他進諫。

他就是著名的清官海瑞，此人本來就以清廉、剛直而聞名於世。僅僅是做淳安縣縣令時，他就將浙江總督胡宗憲的兒子關押起來，將其藉助父親關係索拿卡要的錢財都沒收歸公。由於他的名氣太響，總督也拿他沒有辦法。

當時有一些朝廷派來的官員到各地考察，走到一處就是吃光一處，然而海瑞卻提前宣告：縣衙狹小不能容納這麼多欽差。所以，不想觸黴頭的官員都躲著淳安縣的地界。

後來，海瑞名氣越來越大，膽子也逐漸增大。看到嘉靖晚年越來越怠政，他將家人託付給一位友人，給朝廷上書《治安疏》。這可是時任戶部雲南清吏司主事海瑞的驚天之作。

在上疏開始部分，海瑞不厭其煩說了一頓大臣就是該直言勸諫，皇帝就是應該勤勉執政，勇於納諫的大道理。隨後，海瑞大大吹捧了嘉靖一般，說他“天資英斷，睿識絕人”，可以做堯舜，也可以做大禹、周文王或周武王，最差也是漢宣帝、光武帝、唐太宗等等。

如果只說到這裡，嘉靖會笑得合不攏嘴。然而後面海瑞就針對嘉靖的執政展開了毫不留情的批判。

他說嘉靖帝懶得出奇，二十多年不上朝，又說嘉靖帝太奢靡，不斷大興土木。更上綱上線的是，就是因為皇帝這麼懶，這麼奢靡，才讓國家上樑不正下樑歪，讓各級官員有樣學樣。所以嘉靖你是現在大明朝風氣敗壞的罪魁禍首。

更狠的是，不光朝廷大事要管，海瑞連嘉靖帝的私生活也不放過。他說嘉靖不是個好父親，因為聽通道教“二龍不相見”的鬼話，多年躲著自己的兒子。他說嘉靖不是個好丈夫，躲著煉丹不不去後宮走動。

當然，以海瑞的才華，罵得更兇，大家有時間可以找來原文讀一讀。反正讀完原文的嘉靖，氣得將奏章砸在地上，對身邊的人說：快點動手，我要殺了此人，別讓他跑了！（趣執之，無使得遁）

旁邊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錦卻淡定的向嘉靖表示：

此人素有痴名。聞其上疏時，自知觸忤當死，市一棺，訣妻子，待罪於朝，僮僕亦奔散無留者，是不遁也。

原來，海瑞在上疏之前，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他不僅告別了妻子，遣散了奴僕，還買好了一副棺材。嘉靖聽完這話，木然良久。

後來，嘉靖又向首輔徐階問詢該如何處理。徐階說，這個人就是想留下忠臣的名節，陛下願意成全他嗎？嘉靖想了很久，最終說：“他將自己當作比干，但我也不是商紂王。”

海瑞是春天寫好的奏疏，當年冬天嘉靖駕崩，這十個月時間，他都被關在監獄之中不見天日。出獄後，他對嘉靖之死的痛哭流涕，比那些阿諛奉承的小人都要真切。

參考資料：《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