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虆,覆盆子,我的老家宜春話叫秧萢。長在重重蓬草之中,圓圓如盆蓋。
五月份,太陽越燃越熱,水汽開始蒸騰,泥土裡發酵著,水稻田裡醞釀了整整一個月的塑膠溫棚裡,從種稻殼裡爬出、秧苗兒挺秀。
早秧開始插苗的季節,田塍上,青的、紅的萢兒也伸長了脖子,爭做夏日的嬌兒。
灑滿陽光雨露的時節,孩子和野兔在瘋狂競跑,兔子愛它的鮮草,孩子愛美味的秧萢。
沒吃過草莓的孩子,秧萢比草莓更美味,看紅帽兒直掉涎,在草叢裡一通“急腳刮手”,也不管茅割與萢刺,摘下來就往嘴裡送,真真人間美味。
秧萢有很多種,樹上的樹萢,草上的草萢;形態又各異,圓滾的、尖帽的、鮮紅的、粉紅的、碧黃的、肉飽的、中空的……
灌木叢棘中的樹萢,帶刺卻是最美味,大自然賜予了最好的陽光和雨露,結果最多、果肉最實、汁液飽滿。
“樹萢”
叢薄之下的草萢,貼近大地的溫柔、雨水的滋養,花色純白、果盆碩大,中空的內部包滿了蜜露,口水多的小夥伴,切不可直接吞食,請先趕走貪食的蟲蟻……
“草萢”
秧萢裡,樹萢和草萢又是形態多樣,皆有草莓風味。
但要區分其它種的萢,美豔中往往隱藏著兇險。
小學三年級的午夏,走在渠道上,渠壁秧壟的一樹萢被豔陽照得通紅,引來的山溪水把萢葉養得碧透,摘下來一顆兩顆三顆,一通塞進嘴裡,尤記得那味道甜、鹹、澀,我的味蕾浸潤得直打蓄。。。
聽大人說,這是入藥的,叫“藥萢”。
“藥萢”
記得14年前的一個午後,鄰居一個小夥忽然昏厥,渾身熱燙、口流白沫,醒來時口不能言、耳不敏聰,尋醫問藥多年至今沒有好轉。
據說是因為摘食了“蛇萢”,“蛇萢”也是一種草萢,枝葉果肉貌似覆盆,周身殷紅而泛白點,小孩往往因貪吃而誤食。大人說這種萢沾了蛇的口水,劇毒無比。所以到現在我也沒嘗食過它的味道。
“蛇萢”
小時候,秧萢真是一種人間美味,野生純天然,豔陽照、紅嶺土、山溪水、雲霧風,盡享大自然的恩賜。
長大後,秧萢還是一種人間美味,只是種在了雲間,時間和空間上都很遙遠,熟透了從雲間掉落下來的時候,吹向了記憶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