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寧德] 一對中年夫婦的守園情懷,一個守著一個守著一個守著!

那時,搬新居,住宿不便,常缺用水。有時就到附近的果地尋水搓衣服和洗盥。果地有近百畝,皆為芒果樹,漫山遍野的,四時碧翠蔥蘢。初春時節,芒果樹有一米多高,枝葉間綴滿黃花,燦然奪目,蜜蜂嚶嗡,盈園馥郁,好一派迷人景緻。身置其間,宛如居身於綠海碧波,令人鄙俗皆忘,心曠神怡,迷醉釅釅。

在一間半舊的低矮瓦屋前,有一口手搖井,水質清純甘冽。飲之,口齒生津,潤喉滋肺。用來洗身,則清涼透骨,暑熱頓消,渾身涼快,爽意欣然。先前的守園者是一對中年夫婦,為廣東籍外來務工者。男的長得精瘦矮小,而女的卻長得高大肥胖,嗓音粗大,整日嘮嘮叨叨的,人稱胖姨。胖姨吝嗇小氣,在收穫芒果的季節,果子滿地,往來之人,卻未賜嘗一個。不久,胖姨遷回廣東老家。這塊芒果地的男主人是個黑臉、眼神冷漠的傢伙,一看就會使人有生厭之感。而其婦人卻是善心如水的女人。她愛講話,嗓音清亮柔和,使人油然而產生親近之感。她常常摘一些青棗或芒果,給那些過往行人嚐鮮。其慷慨大度,可見一斑。他們另僱用一個男性守園者,廣西人,年近四十,是個獨身漢。他長得瘦高,面部黝黑,眼睛細小,留著細黑的小鬍子。一看是個飽經風霜的流浪漢。我常到園地打水洗澡,日久了,就和他混熟了。他叫阿強,這是我從女園主人口中得知的。他善良勤快,從早到晚,給芒果樹剪除枯枝或噴灑果藥。女主人憐他勤勞,時常叫其小女孩拿一些好吃的給阿強。阿強的月薪是350元,包吃包住。勞動工作量大,這點工錢是少得可憐的。

阿強住在舊瓦屋裡,一日兩餐,自己起火造飯。食菜是園主九歲的小女孩按時提過來的。而這些菜餚,無非是半斤便宜的小海魚和一把青菜,極少見肉類之物。有一個秋天的夜晚,颱風大作,暴雨如注,屋前半臂合抱的大樹,被連根拔起,轟然倒地,與阿強的住宿擦肩而過。好險啊,這或許是上帝在冥冥之中保佑這個可憐的人。不然,樹倒房塌,阿強的性命就有生死之憂了。這間破舊的瓦房子與阿強相依為命。阿強白日勞作,夜晚歇息,在昏黃的燈光下,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寂寞的長夜。孤寂和過度勞累的侵擾,使阿強愈來愈黑瘦。他每日要抽兩三包劣質的香菸,床頭那裡堆著小山似的空煙盒。阿強愛說愛笑,經常哼著不知名的小歌。閒暇之日,我到果園地打水,與他閒聊,稱他為“朋友”他則呵呵大笑,趕忙解下藥筒,給我搬椅遞煙,好象老朋友那樣歡快親熱。午時,阿強歇工煮飯,我與他談天說地,講論時事,跟他學講白話(廣州話),學得半生不熟的,惹得他哈哈大笑,兩相融洽,不亦樂乎。在這裡,我看到一顆金子般的心,享受到了人間最純潔的情誼。

一天,他與園主請假,搭著我的摩托車到縣城遊玩,要買一雙皮鞋。午時,他硬拉著我到小飯店坐坐,小飲一番。酒醉飯足之後,我要結帳,他急得擋開我的手說:“別小瞧我了。”說完就從褲兜裡掏錢付款。

阿強總是喊累。芒果揚花的時節,他每天要打十多桶的果藥水,弄得渾身臭藥氣,腰痠腿軟,眼花口焦。一日午時12時左右,園主下命令說:“今天不要休息!一定要把果藥水打完。”阿強說:“太累了,吃午飯休息,下午再打吧。”園主人板著黑臉,蠻橫地說:“不行!一定要打完。”就這樣,阿強不得冒著毒花花的太陽,把果藥水打完,這時已是下午三點多鐘了。

阿強的工作很苦很累,有時還要受到園主的呵責與人格汙辱。果子熟的時候,那些小偷更是猖狂不已,經常到果園裡偷果子。幾次偷果,都被阿強趕走。有時盜賊惱羞成怒,欺阿強勢孤力單,欲圍攻毆打阿強,幸虧有人及時報警,方可解圍。工作和精神的巨大壓力,使阿強苦不堪言,工錢又低,阿強早想辭工不幹了。但是,總得等到果熟賣後,園主付工錢方能離開。

陽春三月,風暖花開,蝶舞蜂忙。芒果熟了,一個個青亮誘人,掛滿青枝碧葉間,笑迎春光。阿強更忙了,人似乎比從前瘦了兩圈,白髮比從前更多了,鬍子碴更長了。他整日忙著,從樹上摘下果子,裝在黑色的塑膠箱裡,買主就用小貨車把果子拉走。一天中午,我又到果地打水,女主人說,阿強走了。我心中一沉,鼻子生酸,惆悵莫名。朋友,我可憐的朋友,你就這樣悄悄地走了嗎。

每當我到果園打水,看到那滿園累累的果實時,好象看到你揹著藥桶的身影,正在噴灑果藥。那憨厚善良黝黑的臉龐,那雙飽飲辛酸而又無奈的眼神,彷彿在訴說什麼。而後又彷彿聽到你哈哈大笑的情景……

朋友,可憐的朋友,如今你在哪裡,你還記得我嗎。

[i·寧德] 一對中年夫婦的守園情懷,一個守著一個守著一個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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