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

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司馬遷史記錄項羽《垓下歌》

“合歡枝葉想腰身，不共長安草木春。

若聽楚歌能楚舞，未央空有戚夫人。”宋朝許景迂《虞美人草》

我和閨蜜，坐在春暮的花壇邊歇腳。我和她同時被一種花開吸引。那輕薄的花瓣像光澤的半透明的紅綢，在風中跳舞，彷彿是羞怯的紅蝴蝶，你摸上去時，它還在顫抖，叫人生出無限的憐愛。

怎麼可以這麼嬌，開出這麼豔的花朵。這種花草，紅的滿足了我們對紅舞裙的熱望，至少我們有錢，一定要做這樣的裙子，可以在太陽裡飛起來。

我們那時十三四歲吧，那是個物質不多的時代，就算是走遍了所有的衣行角落，沒有這樣紅得透明，可以讓人飛起來的裙子。但花瓣壓在書裡儲存了十年，那花瓣變成了可愛的玫紅色，像糯米紙一樣薄，歷歷著書上的字。

霸王別姬的故事，在舞臺上是梅蘭芳似的華麗，穿著明黃劍服的虞姬，在舞臺上完成了壯烈的自殺，成就了千古的愛情。厚重，深沉。我們以為的虞美人，是將軍帳下英武劍氣的姑娘，是帶著王家高貴的貴妃人物，因為，總聽得霸王深情的喊虞姬“妃子”。要是花，那必也是如牡丹富麗，如杜鵑紅豔。

所以我竟然不知道虞美人是我看到的如此嬌美的草本。它和歷史的厚重此起來，實在是過於輕盈，以至於當我得知這種柔美的花草，就是虞美人時，我忽然有種失重的感覺，怎麼可以是這樣？

但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故事的開始和源頭。

楚地的五月，是虞美人花開的季節。在廣袤的原野上，腳邊忽然有明豔的笑容，彷彿山野稚氣天真的姑娘。你若歸家，必經過虞美人的山坡，你若離開，如何能捨得腳邊牽著你的天真？

項羽少年英武，那是出自天然的率性與驕傲。他所喜歡的女子未必是華貴如仙，但他心中眷愛楚地是不爭的事實。他無劉邦那種天下歸我的梟雄野心，他所愛的女子必定和他一樣，看得見底的單純，但有潑辣的血性。

楚地，楚地，盛產笑容明淨的莫愁姑娘，在山水之間，天然天真。是哪一處的紅舞裙打動了項羽，或者只是這個姑娘笑容裡的家鄉氣？

虞姬就是我眼中看到的虞美人花，那楚地江南5月的虞美人花，有著生命自在的笑容和歡喜。它不華貴，但是爛漫，它不莊重，但是深情，那是對家園和土地的熱愛，載歌載舞。

項羽的身邊就有這樣一位家鄉的姑娘。她不需要配劍，因為項羽就是她的寶劍，我帶你出來是因為你是我的家鄉，我和你一定會回到我們自己的故鄉。項羽對虞姑娘是有愛情的。

虞姑娘對項羽也有，於千萬人中跟了你，互為春風。雖然歷史上沒有虞姬的記錄。但已經如此，也必然如此，因為她是項羽身邊最後的人。

有人說，她在垓下，先項羽自殺，這是霸王別姬最經典的流傳，當然到了梅蘭芳這塊，她昇華成文武雙全的妃子，誓將生死報君王。

也有人說她被劉邦帶去後宮，因為她跳得細腰楚舞，據說戚夫人的歌舞都是虞姬教的。

但更多的歷史學家，傾向於這個柔弱的女子，活不過戰亂。

但是虞美人花卻在戰亂的瘡痍和劫灰中開放了。它依然穿著紅舞裙，年復一年，在田野在江邊，彷彿等它的情郎和親人歸來。永恆少女和孩子氣的天真，讓人動容。

他不會回來的，虞美人不作聲，只是跳著舞。他已經回來了，虞美人不作聲，依舊跳著舞。一千年後如此，一千年後如此。它們的故事，只心知。

人是英雄，花是美人。說起來歷史上是如何的豔冶悲壯，碧劍紅花，落到底，是人不滅的痴心和花令人動容的年復一年的開放，是命運，是緣分，是尋常，是安慰。

虞美人就應該是這樣的美人，虞美人就應該是這樣的花。你是別人的英雄，你是我的愛，你是傳說的美人，你是我家園的最深眷念和紅花。

虞美人開遍的山坡，如果你聽得見笑，那是他們，從未分開。看，虞美人又跳舞啦！

初衣勝雪為你解讀詩詞中的愛和美。圖片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