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距今只有3300年,真的嗎?考古發現引人深思

根據《史記》記載,大約4000年前,天下爆發大洪水,鯀與大禹父子二人先後治水,最終大禹治水成功,贏得萬民擁戴,從而開創了中國第一個王朝——夏朝。大約3600年時,夏桀荒淫無道,商湯替天行道,進而推翻夏朝建立商朝。大約3300年前,盤庚遷都到殷地(今河南安陽),結束了商人頻繁遷都的歷史。

從時間線上看,大禹與夏朝在前,商湯與商朝在後,這是家喻戶曉的基本常識。但出土的戰國竹簡卻引人深思,大禹與夏朝距今很可能只有3300餘年,一度與商朝並存。

大禹距今只有3300年,真的嗎?考古發現引人深思

2008年,清華大學獲得一批戰國楚簡,學術界將之稱為“清華簡”,經過整理之後,其中一篇叫《楚居》的文章或改寫了楚國曆史。

《史記·楚世家》記載,楚國祖先出自黃帝之孫顓頊高陽,之後傳承為稱、卷章、重黎與弟弟吳會、吳回生陸終、季連(上有兄長五人)、附沮、穴熊,之後衰敗“弗能紀其世”,周文王時“季連之苗裔鬻(yù)熊子事文王”,鬻熊之子為熊麗。按照司馬遷的敘事,黃帝距今4700餘年,孫子顓頊距今不會低於4500年,季連距今也應該在4000年以上,之後一段時間內“弗能紀其世”,數百年、乃至上千年後楚之苗裔鬻熊再出江湖,輔佐周文王滅商。

《帝系》是《楚世家》的史料來源之一,其中記載楚人先祖分別為顓頊、老童(卷章)、重黎與弟弟吳回、吳回子為陸終、季連(羋姓)、什祖氏、穴熊,九世至於西周中期熊渠(?―前877年)。

但清華簡《楚居》記載,季連生於騩山,後來“見盤庚之子,處於方山,女曰妣隹,秉茲率相,詈由四方,季連聞其有聘”,娶了盤庚孫女妣隹為妻,生下伯和遠仲,他們後代穴熊又娶妣列為妻,生下侸叔和熊麗。

大禹距今只有3300年,真的嗎?考古發現引人深思

對比《楚世家》、《帝系》、《楚居》三個版本,可以得出以下二個結論:

首先,《帝系》與《楚居》比較接近,透過其世系推測,季連應該是商朝中後期之人,極有可能是商朝盤庚孫女婿。但《楚世家》中的季連,距今至少4000年以上,屬於上古人物,遠在商朝之前。分歧的關鍵在於季連之孫穴熊,司馬遷認為穴熊之後數百上千年楚人“弗能紀其世”,但《帝系》《楚居》認為穴熊已是商末周初之人了。

其次,《楚居》記載穴熊之子叫熊麗,《帝系》記載穴熊到熊渠為九世,《楚世家》記載穴熊之後楚人衰敗大約數百年,周文王時鬻熊之子為熊麗。不過,《楚世家》鬻熊到熊渠為九世,這一點與《帝系》穴熊到熊渠為九世一致。

對於《楚世家》與《帝系》的矛盾之處,清朝孔廣森認為是“鬻熊即穴熊,聲讀之異,史誤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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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穴熊即鬻熊,曾經“事文王”,而季連是盤庚孫女婿,那麼這是否符合基本歷史呢?夏商周斷代工程專家組組長李學勤(上圖)在《論清華簡〈楚居〉中的古史傳說》一文中指出:

“具有神性的季連以妣隹為婦,而妣隹乃商王盤庚的孫女,與祖庚、祖甲同世,他們的兒子伯、遠仲與廩辛、庚丁同世,那麼穴熊即鬻熊乃和武乙同輩,可以活到文丁、帝乙(?—公元前1076年,紂王之父)之時,他事於周文王,如《世家》引楚武王所說為文王師,從時代來說,是正合適的。”

因此,以如今清華簡《楚居》來看,孔廣森的判斷應該是正確的,鬻熊就是穴熊,應該是司馬遷把“穴熊”和“鬻熊”同一個人誤分成為二人。當然,司馬遷之所以搞錯,應該是受到楚人誤導,因為如果季連是盤庚孫女婿,那麼怎麼都無法將楚國世系與五帝時代連貫起來,由此楚國曆史就有些短,來歷也不夠大。

更為重要的是,如果鬻熊即穴熊,那麼季連大約就生活在商朝中後期,而史載季連是黃帝八世孫,大禹是黃帝五世孫,這就不難得出一個結論,即大禹與季連所處時代差不多,大約都是商朝中期之人。由此也可見,黃帝距今時間可能也不超過4000年。

大禹距今只有3300年,真的嗎?考古發現引人深思

與此同時,在上世紀90年代,湖北荊門郭店楚墓中出土了一批楚簡,其中一篇叫《窮達以時》,上面記載:“咎繇衣胎蓋,帽絰蒙巾,釋板築而佐天子,遇武丁也。”郭店簡《唐虞之道》記載,“咎繇內用五刑,出弋兵革,罪涇□□□用威,夏用戈,正不服也。愛而正之,虞夏之治也。”

所謂“咎繇”,其實就是大禹時代的皋陶,相傳架構了中國最早的司法制度體系(五刑、五教),強調“法治”與“德政”的結合,堅持公平公正,輔佐大禹治水有功,大禹準備禪位於他,但卻在帝禹之前先死了,未能繼位,後來大禹禪位給了伯益。

以古史系統來看,皋陶距今4000餘年,但《窮達以時》卻認為皋陶見過商朝武丁(?-公元前1192年),屬於商朝中後期人物,大約與季連同時代。如果皋陶是武丁時代之人,那麼大禹就很可能與他一樣了。但這種說法又過於顛覆認知,到底是真實歷史,還是記載錯誤,或是穿鑿附會?

大禹距今只有3300年,真的嗎?考古發現引人深思

關於這些戰國楚簡對大禹所處時代所造成的困惑,筆者認為可以有兩種解讀:

首先,楚國被中原列國視為蠻夷,可能出於政治需求,楚人編造了祖先來源,將自身納入華夏譜系中,將季連存在時間前推了數百上千年,導致讓他與大禹處於大致一個時代。

當然,也可能是順其自然的形成,顧頡剛先生在《答劉胡兩先生書》中就指出:“自從春秋以來,大國攻滅小國多了,疆界日益大,民族日益併合,種族觀念漸淡而一統觀念漸強,於是許多民族的始祖的傳說亦漸漸歸到一條線上,有了先後君臣的關係,《堯典》、《五帝德》、《世本》諸書就因此出來。”最終,形成了以黃帝為共祖的譜系。

其次,大禹與夏朝未必早於商朝,也可能與商朝共存過一段時間,乃至就是商朝中後期的人物。以黃帝為例,如今比較公認的觀點是“周人的古史系統有三次建構,周人逐步將祖先的時代提前,最終以黃帝為祖”,也即黃帝的萬族共祖身份是構建出來的,而不是真實存在的,因此周人將夏朝與大禹提到商朝之前也未必不可能。

但需要說明的是,判斷大禹與夏朝不早於商朝,並非否定商朝之前沒有王朝,因為二里頭遺址已經證實商朝之前還有上古王朝,只是這個上古王朝未必是大禹創造,名稱也未必叫“夏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