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里夫人後人追憶錢三強:他是我父母學生中地位最特殊的一個

1964年10月16日,中國第一顆原子彈在羅布泊爆炸,那緩緩升起的蘑菇雲,凝聚了無數科學家的心血。

原子彈爆炸後,一眾科學家高興地抱在一起,在地上打滾,全然不顧沙土飛揚,這一眾科學家裡,就有錢三強。

居里夫人後人追憶錢三強:他是我父母學生中地位最特殊的一個

居里夫人的女兒伊雷娜·約里奧-居里,是大名鼎鼎的核裂變奠基者、諾貝爾化學獎得主。

錢三強是伊雷娜女士的得意門生,也是法國科學院極其重視的一個物理學人才,他本可以在法國享盡榮華富貴,卻選擇拋下一切回國,為祖國的核事業奉獻自己的一切。

伊雷娜·約里奧-居里的女兒埃萊娜·郎之萬-約里奧曾回憶道:“錢三強是我父母的學生中地位最特殊的一個。”

如今靜好的歲月,無非是英雄負重前行換來的。

少年往事

1913年,錢三強出生於浙江紹興,父親是中國現代著名思想家、新文化運動的倡導者之一錢玄同。錢三強自幼就跟隨父親在北京生活,自幼天資聰穎,刻苦好學,再加上接受了良好的家庭教育,成績在班上從來都名列前茅,只是性格有些許呆板,可這呆板中又不乏可愛。

錢三強並不是他原本的名字,大名鼎鼎的學者錢玄同給兒子取名自然不落俗套,兒子呱呱落地之時,異常欣喜的他給兒子取名為“秉穹”,意思是掌握蒼穹。這兩個字既具有深厚的文學功底,又寄託著很高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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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一個同學給錢秉穹寫信,信中自稱自己是“大弱”,秉穹是“三強”。這本是同學之間互相開玩笑的調皮話,而錢玄同恰好看到,便好奇地問兒子:“為什麼人家叫你三強呀?”

錢秉穹認真地回答道:“我排行老三,喜歡運動,身體強壯,所以他們喜歡叫我‘三強’。”錢玄同聽完哈哈大笑,說這個名字取得好,於是,錢秉穹便正式改名為錢三強,而這個名字,也註定在很久以後大放異彩。

年幼時,錢三強在偶然的機會下讀到了孫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深感科學之重要性。那時,他像是進入了一個光明的匣口,突然發現未來有許多東西值得他去探索。他立志以後要學工科,然後成為一名機電工程師,為國家的工業建設貢獻一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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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歲那年,錢三強便考入了北京大學理科預科,在北京大學的時光裡,他被吳有訓教授的近代物理學和薩本棟教授的電磁學深深吸引。他覺得物理似乎是一條建設祖國的更好的途徑,於是放棄學工科,從北京大學預科畢業後,轉入了清華大學的物理系。

在清華物理系學習的錢三強尤其刻苦,他喜歡做各種各樣的物理實驗,動手能力也十分出眾。大學期間,錢三強曾選修吳有訓教授開設的實驗技術課,在他的印象中,吳有訓是對他影響很大的老師,“他手把手地教我們,並指出我們的缺點,我覺得得益不少。”

在一次實驗時,錢三強不小心把整個玻璃裝置全部炸掉,水銀流了一地,可老師吳有訓不但沒有罵他,還帶他到實驗室,幫他分析玻璃裝置會炸掉的原因。在吳有訓的教導和鼓勵下,錢三強的物理學習有了長足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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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清華大學畢業後,錢三強進入北平研究院物理研究所,在著名物理學家嚴濟慈手下當助理員,從事分子光譜方面的研究工作。嚴濟慈覺得錢三強是一個難得一見的物理學尖子,倘若繼續深造,必定有不可限量的前途。

在嚴濟慈的支援下,錢三強爭取到了公費留學法國的機會,得以進入巴黎大學鐳學研究所,成為居里夫人的女兒——著名物理學家伊雷娜·約里奧-居里的學生。在踏上甲板的時候,錢三強還沒意識到,他今後的生活將徹底改變。

最特殊的學生

在浩瀚的物理學宇宙中,瑪麗·居里夫人無疑是個熠熠發光的名字,更是一種信仰一般的存在。1903年,瑪麗·居里和丈夫皮埃爾·居里同時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有趣的是,三十二年後,居里夫人的女兒伊雷娜·約里奧-居里和丈夫弗雷德里奧·約里奧因為發現了人工放射性物質,同時獲得了諾貝爾化學獎。到目前為止,居里家族是唯一一個連續兩代夫妻都獲得諾貝爾獎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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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得到伊雷娜·約里奧-居里的指導,這對任何學習物理的人來說都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而錢三強也是伊雷娜與丈夫弗雷德里奧的得意門生。在清華大學打下的基礎使得錢三強能夠自己動手製作實驗裝置,這讓弗雷德里奧特別讚賞。居里夫婦很喜歡錢三強這個既勤奮好學,又有獨特創造力的中國學生,他們將自己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全然不藏私。

錢三強在居里夫婦的指導下,物理突飛猛進。1940年,他在法國成功獲得了物理學的博士學位,又繼續跟隨伊雷娜和弗雷德里奧當助手。在巴黎這個浪漫之都,錢三強也遇見了自己畢生的愛情。

1946年,錢三強的大學同學何澤慧從德國來到法國進修,兩人在巴黎的街頭相遇,很快墜入愛河。同年,他們走入婚姻的殿堂,開始了共同的科學生涯。

錢三強與何澤慧兩人一同在居里夫婦領導的法蘭西學院原子核化學實驗室和居里實驗室工作,合作發現了鈾核裂變的新方式,這一研究成果在法國科學報上公佈後,引起了巨大的轟動,錢三強和何澤慧被物理界稱作中國版的居里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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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伊雷娜·約里奧-居里的女兒埃萊娜·郎之萬-約里奧回憶道:“錢三強是我父母的學生中地位最特殊的一個。”

在埃萊娜·郎之萬-約里奧的記憶中,錢三強不僅是父母的學生,更是父母的好朋友。儘管過去了很久,她仍然記得錢三強到她家拜訪的情景。

“他是個愛笑年輕人,週日常來我家拜訪,給我們帶來很多東西,對我們這些孩子很親切。我們在家裡搭了一個乒乓球檯,他很會打乒乓球,我弟弟從他那裡學到了很多打乒乓球方面的技術。”埃萊娜·郎之萬-約里奧到現在還儲存著八十多年前的相簿,裡面有他們一家人跟錢三強夫婦的珍貴合照。

錢三強在實驗室的生活充實、緊張,但他喜歡這樣的生活節奏,可惜這樣的日子並沒有維持多久。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遙遠的祖國飽受磨難,錢三強無時無刻不處在深深的擔憂中,而法國的環境也並不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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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雷娜和弗雷德里奧都是愛好和平的人士,他們在童年時親歷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知道戰爭帶來的永遠是無窮無盡的傷害。身為科學家,他們也清楚核武器如果放到戰爭中,所造成的後果不僅僅是生靈塗炭那麼簡單。

他們公開反對法國核武器的發展計劃,惹怒了法國當局。極度的敏感時期裡,作為學生,也作為朋友的錢三強則完全不避諱什麼,一直都站在伊雷娜和弗雷德里奧這一邊。

埃萊娜·郎之萬-約里奧想不起錢三強和父母在那個時期裡談話的細節,只知道是關於戰爭局勢、科學研究這些。“當時,我的父親參加反對德國佔領的秘密抵抗運動,處境並不好。他冒著如此大的危險,只有像錢三強這樣的可靠的朋友才能到我家來。”埃萊娜·郎之萬-約里奧這樣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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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法國而言,錢三強無疑是一個極其優秀的科學家,他們幾乎給予了錢三強最優厚的待遇。1946年底,錢三強在法國榮獲亨利·德巴微物理學獎,成為首位獲得這一殊榮的中國科學家。不久後,他被法國國家科學研究中心聘為研究員。在居里夫婦領導的實驗室中,他也已經坐到了研究導師的位置。

一時間,錢三強在法國的科學事業如日中天,可優厚的生活並不能使他真正高興起來。對錢三強而言,真正的家鄉永遠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中國,他最想做的,還是回到那個滿目瘡痍的祖國,為祖國的事業而戰。

當時,美國在日本廣島投擲原子彈,幾乎炸燬了半個日本,中國的一些有識之士認識到,國家如果一直不能研發出自己的原子彈來,就意味著一直沒有坐在談判桌前的資格。但要製造出原子彈來,就必須有一批頂尖的科學家。錢三強思索良久,最終做出了回國的決定。

錢三強和妻子都明白,留在巴黎更有利於他們科學事業的長足發展,回到貧窮落後的中國,生活水平會直線下降不說,在科學實驗上大概也很難有所作為。許多人也都反對錢三強回國的想法,可居里夫婦卻支援錢三強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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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情感上,他們自然捨不得這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可他們理解錢三強的赤子之心,更佩服他的魄力。伊雷娜對錢三強說:“我要是你,也會這麼做的。祖國是母親,應該為她的強盛而奮鬥。”在和居里夫婦的交流中,錢三強堅定了自己回國的信念。

新中國成立前夕,錢三強回到祖國,帶著居里夫婦給他的放射性材料和多年研究獲得的放射源,這些材料為中國之後的核物理研究奠定了基礎。

錢三強回國後寫信寄給在法國的居里夫婦,信中寫道:“我知道人民的勝利並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全國有很多愛國同胞為此作出了犧牲,如果我能夠用一生的某個階段來參加國家的重建工作,也是‘為勝利而犧牲’。”居里夫婦讀完信後熱淚盈眶,他們身在不同的國家,可他們在為相同的信仰而奮鬥。

“兩彈一星”元勳

錢三強回到了闊別多年的清華園,成為物理系教授,並出任中國科學院近代物理研究所所長。新中國成立後,錢三強便拋開一切投入到了原子彈的研發中,他算是原子彈研發規劃的發起者。

居里夫人後人追憶錢三強:他是我父母學生中地位最特殊的一個

彼時,中國的處境很艱難,西方列強對中國進行經濟封鎖,唯恐中國的科技得到發展;蘇聯撤走了所有的專家,在核研究方面拒絕給中國任何幫助。可錢三強絲毫不退卻,因為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錢三強四處奔波,廣集物理人才:26歲的鄧稼先在美國取得了博士學位,在科學界聲名鶴立,當錢三強告訴他中國有意研製自己的原子彈後,他毅然決然拋下一切回到祖國,為了核事業隱姓埋名多年;

錢學森被評價為“抵得上五個師的力量”,在美國被授予上校軍銜,過著體面、優渥的生活,可為了回國,他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仍堅定自己的決心……

“兩彈一星”的元勳們,從四面八方回到貧困的祖國,走到荒涼的戈壁中,把自己的大好年華奉獻給祖國的核事業。

居里夫人後人追憶錢三強:他是我父母學生中地位最特殊的一個

錢三強回國後,在一定程度上放棄了自己心愛的科學研究,轉而把大量精力投入到科學組織中,這樣的精神和胸襟讓人景仰。

1964年,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研製成功,錢三強實現了他畢生的宏願。

所有承受過的痛苦煎熬,在那一朵蘑菇雲騰空而起的那一瞬間,彷彿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