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俑之父”袁仲一記得很個兵馬俑長相,它們在哪個位置……!

“秦俑之父”袁仲一記得很個兵馬俑長相,它們在哪個位置……!

兵馬俑的第一個探方

7月的秦始皇帝陵博物院,一大早就遊人如織,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在秦兵馬俑一號坑的遺址大廳裡合影留念,每一張彩色照片都記錄著他們在這裡感受到的震撼。

在87歲的袁仲一家中,也有一張與一號坑的合影,不同的是這是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他說:“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能留下一張黑白照片已經是很幸運的事了。”當年42歲的袁仲一蹲在探方里,他腳下是躺著的兵馬俑,那是兵馬俑一號坑的第一個探方,編號T1方。

1974年7月,42歲的袁仲一擔任秦俑考古隊隊長。7月15日,卡車拉著他們到了臨潼西楊村,執行一項神秘發掘,因為該村農民打井發現了陶俑殘片。雖然離那幀定格的瞬間已經過去45年了,但袁仲一至今還能清楚地記得,留影的位置是一號兵馬俑坑東南角T1方第4過洞。“這裡面的陶俑全是不穿鎧甲的輕裝步兵俑,上面還有蓬木的建築遺蹟,蓬木倒塌後很多俑都碎了。還有被燒過的痕跡,是誰放了火?”袁仲一說。雖然學界一直傾向火是秦末農民起義時項羽所放,但袁仲一認為三個俑坑中1號坑燒的最厲害,3號坑沒有被燒,究竟是不是項羽所為,還有很多謎團需要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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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這張照片,袁仲一笑著說,當年才發現兵馬俑時,我們都以為一個星期就能完成發掘,後來誰也沒想到,勘探時怎麼都找不到俑坑的邊界,當時也沒有現在的一些勘探技術和裝置,整個勘探過程是大家拿著探鏟,一鏟一鏟完成的,僅勘探工作就做了一年。1975年3月,考古隊大體確定了一號兵馬俑坑的邊界,4260平方米的面積讓人震驚不已。

第一次正式發掘,袁仲一帶著人僅20米X20米的探方就畫了27個,而照片中的T1方是兵馬俑正式發掘的第一個探方。袁仲一說:“當年我們就是從這裡開始瞭解秦始皇的底下軍團,按照陶俑的擺放密度推算,一號坑應該有6000件陶俑。”

當年在這個探方里,袁仲一和同事們還發現了鎧甲俑和戰車。“那個時候的發掘條件和現在沒法比,秋天俑坑裡就已經很冷了,我們穿兩件棉大衣有時候手還凍的直哆嗦。因為地下環境溼度大,又長期蹲著工作,考古隊的很多人關節都出現了問題。”即使條件如此艱苦,袁仲一也從沒有過離開發掘工地的想法,開始是希望除了陶俑外還能挖出一匹陶馬,到最後挖出了一個軍陣,袁仲一在這裡經歷了很多難忘的歲月。

為兵馬俑“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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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87歲高齡,但看到他與一件兵馬俑的合影時,袁仲一不僅能清楚地說出這件俑在一號坑裡的準確位置,還記得“他”站在一輛戰車的前面,旁邊還有一個俑看上去比較年輕。

袁仲一說:“這件俑的造型非常好,看上去性格很憨厚的樣子。”當年還沒有科技考古的概念,也沒有給陶俑三維建模建立資料庫的條件,為了研究這些“無聲的朋友”,袁仲一曾花三個多月時間為一號坑裡的每一個兵馬俑“相面”。他發現“他們”的鬍子有24種類型,其中45件長得很像。一號坑東段3列縱隊中有一件看上去很年輕的,沒有鬍子,為什麼唯獨這件沒有鬍子?這個問題他至今也沒有解開,但卻一直在思考和考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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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眼睛也知道它們在哪個位置,是啥模樣。”袁仲一說,無論陶俑身上是否刻有工匠名字,他都能說出它們的製造者:“沒鬍子的俑是工匠‘咸陽敬’做的;那個叫‘宮丙’的陶工做了45件陶俑。”

袁仲一在“相面”的過程中,發現有的兵馬俑身上有工匠的名字,一類是中央宮廷的工匠做的,一類是地方工匠做的,目前發現了90多個不同的工匠名字,那麼沒留下名字的又有多少呢?後來在秦始皇陵園出土的磚瓦上,袁仲一也發現了一些與俑坑中相同的工匠名字,他推測這些人可能就是當時手工業作坊中技術比較好的工匠。

發掘了銅車馬

秦始皇陵出土的銅車馬被譽為“青銅之冠”,袁仲一與它合影時,這件國之重器還傾倒在泥土中。

袁仲一記得1980年12月,在秦陵封土西側,他主持發掘兩輛大型彩繪銅車馬,其中有兩輛銅車、8匹銅馬和2個銅御手,15公斤重的金銀器散落在坑裡。兩輛銅車馬一輛是警衛乘坐的“立車”,一輛是秦始皇乘坐的“安車”。它們由幾千個零部件連線組裝而成,工藝複雜。袁仲一說:“清理非常麻煩,碎片高達3000多塊,變形嚴重,要研究幾千個零件彼此之間的關係,弄清它們都在什麼部位,才敢動手,清理過後的修復也很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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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繼兵馬俑坑之後秦始皇陵考古的又一重大發現,也是上世紀考古史上發現的結構最複雜、形體最高大的青銅器物。總重2。3噸,零件共有7000多個,介面近7500個,焊介面1000多個,帶紋介面300多個,連線工藝極其複雜。

1983年、1988年,兩輛銅車馬先後完成修復,對外展出後轟動世界。“我花了17年的時間研究銅車馬,因為它牽涉到古代的車制、車的種類、車馬的製作工藝、組合關係等一系列的學術問題,還有許多個零部件的定名等問題。”古代車制和車馬系駕問題,長期困擾學術界。過去出土的木質車輛的韁繩都已腐朽了。銅車馬的出土,首次完整、準確地展示了2200多年前的車馬系駕關係。

1998年7月,袁仲一編著的專著《秦始皇陵銅車馬發掘報告》出版。

翻過路邊的爛磚爛瓦

從1974年到退休,袁仲一先後主持了對秦始皇陵的勘探,發現和發掘了秦始皇陵兵馬俑第一、第二、第三號陪葬坑,出土陶俑2000餘件,各種青銅器4萬餘件。

袁仲一說: “二號坑是整個兵馬俑坑的精華!”二號坑內容豐富而精彩,有陶俑、陶馬1400多件,包括騎兵造型116件、馬造型116件、戰車造型89件,是由戰車、騎兵、弩兵、步兵等組成的具有前角後犄的曲尺形軍陣。“四個小陣套在一起,組成了一個曲形陣,可分可合,渾然一體,可發揮多兵種作戰的威力。”他一邊說,一邊學著陶俑的樣子,站姿神情模仿的惟妙惟肖。他說:“這麼多年了,我和他們有很深的感情,時間長了就想去看看,只要站在俑坑邊心就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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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仲一研究認為,一、二、三號兵馬俑坑,象徵著駐在京城外的軍隊,可稱之為“宿衛軍”。以戰車、步兵相間排列的一號坑為“右軍”;以戰車和騎兵為主的二號坑為“左軍”;三號坑是統帥左、中、右三軍的“幕府”(指揮部);未建成的廢棄坑(四號坑),應當是準備建的“中軍”。一、二、三號兵馬俑軍陣有機結合,構成了一個龐大的、完整的軍陣編列系統。

退休後,袁仲一沒有閒著,秦始皇陵附近幾乎每平方米都有他的足跡,每次在那轉悠都有收穫,袁仲一總能撿上幾塊陶片,發現陶器、磚瓦上的文字。這些年他相繼出版了《秦陶文新編》《秦始皇陵二號兵馬俑坑發掘報告》《中國第一位皇帝陵的陶質軍隊——秦始皇地下宮殿的藝術和文化》(英文版),及80萬字的專著《秦兵馬俑的考古發現與研究》。

他笑著說:“過去,人們經常看到,一個戴草帽挎黃布包的人,整天在那裡翻垃圾。其實,那就是我!路邊的爛磚爛瓦,我都翻過。”《秦代陶文》和《秦陶文新編》中的很多文字就是這樣翻撿出來的。

希望透過現代化手段瞭解秦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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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秦俑考古隊隊長到秦始皇兵馬俑博物館館長,再到後來退休,袁仲一與秦俑、秦陵打了一輩子交道,他也被人們譽為“秦俑之父”。

問及他對兵馬俑發掘工作有什麼遺憾?他笑著說:“對考古沒有遺憾,事實證明我們當初的做法和選擇都是正確的,我們找到了沉睡的‘底下軍團’,用中國人的智慧為後人留下了珍貴的世界遺產。”

但他也坦言,對博物院的建設是有遺憾的。“當年修建一號坑保護大廳時,頂部的一根橫樑造價30萬元,當時我們的國家還沒有現在這麼強大,能撥付的專項資金很有限,為了修一號坑的保護大廳,陝西省東拼西湊想了很多辦法。最後為了省一根橫樑的錢,一號坑保護大廳在設計上做了取捨,有一部分遺蹟沒有包含進來。”袁仲一說。

如今,袁仲一還是秦始皇帝陵博物院的名譽館長,建院40週年的時候他還去做了講座,很多年輕的“秦俑人”將他奉為心中的豐碑。他也喜歡和年輕人交流,他說:“這些年他們掌握了很多新技術,秦俑是寶庫,年輕人在兵馬俑的彩繪保護和修復中已經探索出了很多新方法,他們發現了秦俑身上的中國藍和中國紫,也為陶俑建立了資料庫,這對修復工作幫助很大,讓兵馬俑得到了更好的保護。我希望將來有機會透過現代化的手段,看看秦陵裡面是什麼情況,也不枉我和它們做了一生的朋友。”

在袁仲一的心中,2000多年前秦軍軍陣的編列是十百為群、千萬成陣的千軍萬馬,這凝聚著秦人搖山撼海的勇氣,這也是秦人信念、力量和進取精神的體現,更是中國的時代精神。

文/記者 張佳 圖/記者 張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