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藝術沾邊·688》護國公的頭顱

靜篤君按:藝術家希望能夠遠離當下,於是他們在內心轉向了古典時代,那是一個與當下完全相異的理想化的古代。

1831年,當德國詩人海涅來到盧浮宮的方形沙龍(Salon Carré)參觀時,沙龍上正展出著法國古典主義學院派大師德拉羅什的四幅歷史主義繪畫作品,其中兩幅涉及法國史,兩幅涉及英國史。兩幅英國史主題作品分別是《塔中王子》(1831)和《克倫威爾開啟查理一世的棺材》(1831)。後者描繪了奧立佛·克倫威爾(Oliver Cromwell,1599-1658)站在英王查理一世的棺材旁伸手開啟棺蓋的一刻,棺材中躺著的查理一世是在1649年1月30日被克倫威爾斬首處決的。

《與藝術沾邊·688》護國公的頭顱

▲ 油畫《克倫威爾開啟查理一世的棺材》(1831)

展出於1831年巴黎沙龍

法國學院派畫家保羅·德拉羅什 作

現藏於尼姆美術館

德拉羅什的《克倫威爾開啟查理一世的棺材》不僅使海涅聯想起法王路易十六,並將其與英王查理一世進行了對比,更令人不禁對比克倫威爾與拿破崙。二者顯然截然不同:拿破崙並沒有揹負對法國王室的血債。雙手沾滿國王鮮血的克倫威爾其實始終覬覦著王冠,他多麼希望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為凱撒,儘管最後只能自命為“大不列顛護國公”,死後還把這個頭銜傳給了自己的兒子理查德,可在克倫威爾去世僅僅兩年之後,斯圖亞特王朝就成功復辟了。雙手沒有沾上波旁王朝鮮血的拿破崙卻做到了——他成功加冕自己為“法蘭西人的皇帝”。

《與藝術沾邊·688》護國公的頭顱

▲ 同時期荷蘭漫畫《克倫威爾終於當上了國王》

然而,拿破崙本可以成為“歐洲的華盛頓”,但他卻只是成為了“法蘭西的凱撒”。在那身皇袍裡拿破崙也從來就沒舒坦過,他曾追求過的自由女神已然化作了鬼魂——猶如“被害母親的冤魂”一般——無時無刻不在困擾著拿破崙,他走到哪裡都能聽到“自由之幽靈”的聲音。據傳,拿破崙經常在深夜的杜伊勒裡宮裡,一邊跑來跑去,一邊大聲咒罵。

《與藝術沾邊·688》護國公的頭顱

▲ 油畫《拿破崙皇帝在杜伊勒裡宮書房》(1812)

法國新古典主義畫家雅克-路易·大衛 作

現藏於華盛頓國家美術館

如果克倫威爾也曾噩夢連連,無法享受夢鄉的安寧,那並不是因為“自由之幽靈”來找他了,也不是查理一世的鬼魂來找他索命;而是因為現實中他的那些政敵們都在暗中對他舉起了匕首。由於擔心被刺殺,克倫威爾幾乎每晚都是穿著鎧甲上床,他也變得越來越多疑。

《與藝術沾邊·688》護國公的頭顱

“1號即克倫威爾的頭顱”

▲ 同時期版畫《戮屍克倫威爾及其同黨》(1661)

可惜護國公並沒有死於暗殺。1658年9月3日,克倫威爾死於在愛爾蘭傳上的瘧疾。死後被葬於西敏寺。兩年之後,斯圖亞特王朝復辟了,查理二世即位。1661年1月30日,即查理一世被處決十二週年之際,克倫威爾的遺體被人從西敏寺墓地中掘出,並被戮屍。他的屍體被拖著穿過倫敦城的大街小巷,然後送到泰伯恩法場,在那裡被吊上絞刑架示眾一整天。此後,克倫威爾的頭顱被劊子手砍下,挑在長矛上游街示眾,最後被釘在威斯敏斯特宮的一根柱子上,長達25年之久,直到1685年,才被一場暴風雨給颳了下來。

《與藝術沾邊·688》護國公的頭顱

▲ 油畫《克倫威爾像》(1656)

英國畫家塞繆爾·庫珀 作

現藏於倫敦國家肖像館

《與藝術沾邊·688》護國公的頭顱

▲ 克倫威爾頭顱展覽廣告(1799)

此後,護國公的頭顱流落民間,竟一度被人拿去輾轉販賣展覽,當時甚至有人這樣辨其真假:確實少了一隻耳朵,但護國公的獨特標誌——那顆碩大的肉疣——猶在。直到1960年,克倫威爾的頭顱才算得到安寧,由其母校劍橋大學悉尼·薩塞克斯學院贖回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