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集提到，燕王喜把自己兒子的腦袋送去秦王政那裡求饒。秦王政看都不看就扔在屍堆裡了。

公元前225年，秦王政派王翦、辛勝攻打燕國，後來覺得這樣的攻打速度實在太慢，直接分成兩支隊伍攻打，令王翦的兒子王賁攻打楚國，大敗楚軍。然後秦王政令王賁隊伍掉頭北上，進攻魏國。

虎父無犬子，王翦的兒子王賁真將才也！他到了大梁城外，覺得易守難攻。直接打實在費時間費兵力。乾脆利用地勢，讓工兵們直接在上游破壞堤壩，一夜之間水淹大梁，過百年的繁榮都市毀於一旦。

大家大概記得幾代魏王都是朝秦暮楚，非常沒有立場。這邊投降，那邊又偷偷地撤退另立國都，秦王政下令：必須完全剷除魏國，馬上設立秦郡。不給魏國宗族任何捲土重來的機會。

這邊王翦攻佔了燕國首都薊城後，就收到了秦王政的會議通知，要他立馬趕回咸陽開會。

原來秦王政要和幾位秦國猛將開會討論滅楚大計。

大家可能有點奇怪，自秦惠文王以來，秦國與楚國交戰，大機率戰勝，為何秦王政還把滅楚這件事看得如此重要呢？

其實戰國期間，綜合國力最強大的一直是楚國。號稱萬里疆域，百萬雄師。如果不是因為經濟太好，貪官太多，人民生活安逸不想打仗，導致走錯了關鍵的幾步。這統一天下的是誰還真不好說。

秦國戰神白起在幾十年前能以五萬人殺進郢都 ，年輕的王賁小試牛刀已大敗楚軍，秦王政覺得也許這個所謂大楚也只是表面風光，內裡全都敗壞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給他們來個斬草除根，全鏟楚國，直接設郡。

在場開會的有幾位青年將領，特別是李信和蒙恬，一個在攻趙戰中嶄露頭角，另一個是名將之後。

秦王政開會喜歡開門見山：剷平楚國需要多少軍隊？寡人指的是穩勝穩取的那種。

李信答：臣以為，二十萬人，足矣。

蒙恬比較保守：臣經驗不足，不敢妄斷。

秦王政轉頭看向王翦：愛卿以為呢？

王翦答：若要在下帶兵，少於六十萬絕不敢言勝。

秦王政輕輕嘆了口氣，搖搖頭：愛卿明明年富力強，怎麼就顯老態了呢？連年征戰太累了吧，回去休息一段時間吧。

沒過幾天，秦王政下令李信主將，蒙恬副將，率兵二十萬，南下伐楚。一回頭就收到王翦的辭職信，說自己病了，要回鄉養病。

這波騷操作是不是很眼熟？很像白起吧。

當年白起這波騷操作讓秦昭王很是糾結，不知道是自己錯了還是白起錯了，不知道接下來怎麼辦，打還是不打，到底用誰來打？

秦王政可不是秦昭王，他一點都不糾結，冷笑一聲：賤人就是矯情！咱們泱泱大秦，還缺你那麼個將軍？！在辭職信上大大地批了個紅字——準！

王翦也沒留戀，連退休宴都沒辦，打包好家裡的財物，立馬走人！

秦楚開戰，楚國派項燕為主將，帶領四十萬楚軍應對秦軍。

李信攻進楚軍腹地，一路高歌，一路凱旋，遭遇的楚軍全是不堪一擊，李信不禁感嘆：原來楚軍如此不堪，難怪當年白起能以五萬人攻進郢都，早知道我也跟秦王政說五萬人就可以了。

好吧，也許是可以了。

眼看郢都近在眼前，秦軍安營紮寨，準備睡個好覺明天穿好禮服在郢都城門留個威武的合影，然後名留青史。

半夜，忽然戰鼓雷動、火光沖天。

“不好了，楚軍來突襲了！楚軍來突襲了！”士兵們大聲呼救。

李信在美夢中躍起，低頭安慰自己：沒事沒事，楚軍戰鬥力弱，突襲就突襲。我們能應付。

他一邊派傳令官向另一營的蒙恬求援，另一邊帶兵與楚軍對抗。

楚軍這邊忽然全換了人似的，裝備精良、銳甲精兵、進擊有序、訓練有素。李信和李牧交過手，還是有點見識的，這時醒悟過來，全身發冷，不禁低喊一聲：不好，中計了！

那邊傳令官來報：蒙將軍主力被圍，無法分身。

李信連忙帶同大部隊撤退，沒想到楚軍的精銳部隊連退路全部封死了。

最後兩位將軍好不容易殺出兩條血路，灰頭土臉地回咸陽跪在秦王政面前認罪，秦軍輕敵慘敗，被斬殺超過六萬人。

秦王政震怒，他一拍桌子：你們兩個人真是氣死我了！然後拂袖而去。

兩位將軍跪到天明，等秦王政降罪，宦官過來說，將軍們先回去吧，大王昨晚連夜就出發了。

他們問：去哪裡了？

宦官答：大王去頻陽了！

兩位將軍面面相覷。這又是玩的哪一齣？

這時候的秦王政平民打扮，一夜未眠的他在簡易馬車上打著盹，身後還跟著幾輛載貨馬車。裝著滿滿當當的財寶，只有幾騎輕兵喬裝護衛。

來到一所豪華的宅院門前，車伕停下車，秦王政下車，冷冷地掃了這所庭院幾眼，低下哼了一句：這廝還蠻會享受的。

然後正顏整色，讓侍衛恭敬地敲門並遞上門帖。

沒想到過了老半晌都沒有迴應，秦王政窩了一肚子的火不敢發，這時看見滿面紅光的王翦由兩位姬妾扶著，頭纏白帶，貌似腳步不穩地走一步顛一下。

秦王內心暗罵一句：真戲精！然後滿臉關切地迎上前去。扶起正要下跪行禮的王翦：

愛卿，寡人來晚了，愛卿為了秦國殫精竭慮，病成這個樣子寡人都不知道，寡人真是罪過啊！

王翦有氣無力地搖搖頭：臣是老了，不中用了。

秦王政連忙攙著王翦：愛卿千萬別這麼說，咱們一般年紀，以後的日子還長得很，富貴榮華，美好江山，都等著愛卿去享受呢。

王翦說：經歷過這些事臣才明白，這統一大業啊，真的是難啊。攻城略地難，操持甲兵難，財務軍需難，這些個事情，費體力、費腦力還是其次，關鍵心累。心累減壽啊。

打仗是提著腦袋賣命的事，你看我們父子二人皆在沙場為大王效力。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這家人族人一大堆的，都沒有了依靠。所以臣打仗啊，都希望萬無一失，才會提出要六十萬的軍隊，我知道在朝廷惹來閒話，說臣擁兵自重，真讓大王為難了。

秦王政答：愛卿您說的是什麼話？楚國號稱百萬雄師，以一當一，也要一百萬的軍隊才夠，現在愛卿提出才需要六十萬軍隊，那是大大地替寡人著想啊。您現在回咸陽，寡人立刻給您六十萬軍隊的兵符，誰敢說半句閒話讓愛卿不高興的，寡人讓他站著死，他就不敢坐著生。

寡人知道愛卿受委屈了，這次帶了幾大車好東西過來，有山珍海味，名貴藥材，給愛卿補身體用的，另還有幾大車珍寶，給府上的女眷，咱們王大將軍戰功赫赫，這將軍府上的親眷必須要氣派，否則就是丟我們大秦的臉啊。

寡人最擔心的還是愛卿的病，愛卿一日不在身邊，寡人一日不得安寧，愛卿什麼時候能回咸陽啊？！

王翦搖搖頭：臣是每時每刻都想回大王身邊，大王對待臣掏心掏肺啊，臣也就對大王掏心掏肺了，祖上本留下幾畝薄田，一家人省點花，也夠吃喝，奈何前幾年不是旱災，就是蝗災，年久失收，臣長年在外征戰，家裡的事讓臣多有不放心啊。

秦王政握住王翦的手：愛卿，真把寡人當外人了，有這麼多操心的事也不跟寡人說。你忘了嗎？咱們還是發小啊！來人啊，把附近所有的耕地盤點一遍，挑最肥沃的土地圈起來。寡人要封予將軍。

王翦欲上前跪謝，秦王政一把扶住：請問愛卿什麼時候起能行回咸陽啊。

王翦答：哎，這病其實好得也有七八成，就是氣喘不順，變天就骨寒，不知跟這宅子老舊是否有關係？

秦王政說：哎呀，愛卿，這是多大的事呀。來人啊，趕緊在這附近給王將軍找一處安靜靠河的好地方，建最高階的莊園，要有天然溫泉，建跑馬場，再種些奇花異草。儘快建好，給王將軍好好地休養身體。

王翦又深深地對秦王政行了個大禮：謝謝大王器重！

筆者亂點：

這一段眼熟否？像不像廉頗的負荊請罪？

秦王政的負荊請罪，可謂大手筆啊。秦王政的變臉技巧，比川劇變臉還快好多倍啊。

在史書上總是以負面形象出現的秦王政，在管理學的角度看，各種手法頗有可取之處：

其一，知錯能改，立刻知錯立刻改，不需要反思，不需要糾結，不需要重新規劃。效率相當高。

其二，見機行事，只求結果不固執。開會，這個人說用PlanA，那個人說要用PlanB，我當然用成本比較低的PlanA啊。好了，現在PlanA證實不可行，我立刻就改用PlanB。原來說要用PlanA的人都去洗洗睡吧。

第三，世上無難事，只要不要臉。關鍵人物現在不樂意跟我合作了。我怎麼辦才好？別以為換個人就行，有些事還非要那個人才能辦成，與其花時間另外找人，不如就認準了這個人拼命地盤他。抱大腿啊，送大禮啊，說好話啊。盤他盤他盤到他答應為止。

秦昭王與白起，秦王政與王翦，劇情相似，操作相似，結果是完全不一樣！

為何不一樣？這集裡我們看到了秦王政與秦昭王的不一樣。下一集我們來說王翦與白起的不一樣。

圖源：電視劇照

作者簡介

曉墨（曉墨軒主人）：原名李蔚菲，廣東省作家協會會員，生於1979年，畢業於廣州中山大學，獲行政管理和漢語言文學雙學位。熱愛寫作，2005年北京出版社《生於1979》作者，曾在《廣州日報》發表短文《成名背後》和《遊園驚夢》；在網站“榕樹下”發表短篇小說《雨中的肖邦》和《紅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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