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之重者莫如身,途之畏者莫如口。

任之重者莫如身,途之畏者莫如口。

魏收(507-572年),字伯起,小名佛助,鉅鹿郡曲陽縣(今河北晉州市)人。北齊建立後,拜中書令、魏尹、秘書監、著作郎,遷特進、尚書右僕射,掌管詔誥,總議監五禮事,參與修定律令。天保二年(551年),魏收受命撰寫北魏歷史,聯合房延佑、辛元植、刁柔、裴昂之、高孝乾等人,博總斟酌,撰成《魏書》一百三十篇。天保八年(557年),加太子少傅。武平三年(572年),去世,享年66歲。

魏收晚年時,武成帝終日沉湎酒鄉,他畏禍保身,不能匡救時弊,被人們所譏諷,導致晚節有損。《續編》自其本傳中輯錄他給子侄所作得《枕中篇》,這是一篇優美的駢文,文章告誡子侄輩應該注意的人生經驗和教訓,還是很有價值和意義的。

魏收,字伯起,小字佛助,鉅鹿下曲陽(今河北晉州)人。天保元年(550年),被任命為中書令,兼任著作郎。天保二年(551年),受詔撰寫魏史。天保四年(553年),官拜魏尹,並授以優厚俸祿,並且讓魏收不必主持州郡的事務,使其專心於修史的事情。起初,文宣帝高洋讓群臣談談各自的志向,魏收說:“我希望能在東觀秉筆直書,早日完成《魏書》。”因此文宣帝高洋讓魏收專心致力於此事,以便早日編撰完成《魏書》。天保八年(557年)夏,魏收拜太子少傅,監修國史,並參與修定律令。

魏收因為自家子侄年少,就寫了《枕中篇》向他們提出警誡,其文辭說:

我曾經瀏覽管子的著作,其中寫道:“責任之重莫如身體,路途之險莫如口舌,日期之遠莫如年代。負重任,走險途,能長期堅持不懈,只有君子才能做到。”追思而細品,喟然長嘆。就像山嶽聳立,蘊藏巨大而不傾;深山藏寶,取寶之人奔走而不息;呂梁河深浚,暢行險阻而不懼;焦原山險峻,舉步高攀而不驚;天下剛剛平定,應當目光高遠而迅速施政;五紀應當明確,應該思慮深遠而考證古制。如果任重有度,則承擔起來會更穩固;登高有術,則攀登起來就沒有憂慮。期遠道通,則施行起來一定可以達到目的。不只神道是這樣,人事也是如此。處天地之間,居死生之地,以嗜慾作引誘,以名利為牽絆,美味不期而同到,珠玉無足而齊來;於是驕奢繼起,危亡速至。然而上智大賢之人,洞察細微,智慧超群,或出山或隱居,相機而動沒有一定之規。如果施展抱負,則能濟世救民;如果韜光隱晦,則會銷聲匿跡。玉帛美女,香物樂舞,阿諛奉承之類的事絕不爭先;品頭論足,挑撥是非,怨恨惡毒之類的事絕不靠前。功名和山河同樣長久,志業與金石可以比堅。大約棟樑粗大就不會彎曲,刀刃鋒利就遊刃有餘。如果道德敗壞,迷失純樸,淪落塵世,敗壞風俗。即使抱著太陽也會說寒冷,囊括山河還嫌不足。源頭不清則水流汙濁,圭表不正則影子歪斜。膠漆固牢,寒暑相近。利益轉為禍害,榮耀變成屈辱。高興和憂愁交替而至,得到和失去輪流不斷。以至身附鬼魅,魂入地獄。並非腳力不強而不能自拔,而是當局者迷。前車傾覆之鑑不忘,人要以先覺者為師。

從君子們那聽說:雅道之士,熟讀經典,飽學文史。下筆犀利,言有至理。推崇孝悌,通曉神明。謹慎而行,適可而止。由己到物,先人後己。情感不被榮辱牽連,心思不為喜怒羈絆。不隱居山林,不待價朝野。言行一致,慎始慎終。達成一項,遂為表率。謹慎從事,無所不能。左右逢源,皆才俊之士所適宜。無悔無過,所以處高位而不危。與此相反的是,一味向前,不知退讓,患得患失,謀求萬貫家財,追逐公卿品秩,歸附權貴之門,趨赴顯達之室,或顛仆致子孫不安,或屈膝而喪失貞操。難道不當畏懼嗎?難道不該戒備嗎?

福禍相倚,事情不能不周密;外有盜寇,言語不能不嚴慎。應該注意言辭,更要端正品行。言辭不善,品行不正。鬼神懲罰殘暴,世人囚禁偏激。暗地裡奪其魄,表面上喪其命。不做非法,不行非道。公道做為信仰,私財並非珍寶。太黑變為紺,太藍變為青,拉繩可以測量筆直,置水可以考察平齊,看到時機便爭取,不如清淨無慾。知道停止,知道滿足,則可免受侮辱。

因此做事一定要察知事物的微小變化,舉止一定要小心細微之處。看出事物變化的隱微徵兆而且考慮周全,那麼過錯就會少。既審察又謹慎,福祿俱有。古時蘧伯玉認為自己四十九歲前所行全錯,顏淵三個月不間斷遵循仁義。小步不停,可至千里。堆土不斷,可至萬仞。所以說到達遠方是從近處開始的,登上高山是從低處起步的,可以宏大可以持久,與時光歲月共存。滿月如圓,後夜月虧。槿花盛開,傍晚凋謝。怎麼可能只增益而不減損,或者只減損而帶來危害的?好處不要太多,利益不要過大,惟有賢德之士畏懼好處過多,純樸之人害怕利益巨大。品德尊貴,誹謗便會齊集;責任重大,眾怨便會匯合。以孔子的通達也會有彷徨的時候;以周公的忠心也有被猜忌的時候。沒有人議論我的短處,自己就不會被埋沒;沒有人讚揚我的長處,自己就不會被責備。如山一樣的高大,就什麼都能擁有;如谷一樣的空虛,就什麼都能納受。能曲能伸,可以負擔重任;誠信順應,能夠行走險地;能智慧愚,年歲可以長久。周廟金人,三緘其口。漏卮在前,欹器在後,子侄後輩,置之座右。 (北齊書卷三十七)

魏收,字伯起,小字佛助,鉅鹿下曲陽人也。天保元年,除中書令,仍兼著作郎。二年,詔撰魏史。四年,除魏尹,故優以祿力,專在史閣,不知郡事。初帝令群臣各言爾志,收曰:“臣願得直筆東觀,早成《魏書》。”故帝使收專其任,以成《魏書》。八年夏,除太子少傅、監國史,復參議律令。

收以子侄少年,申以戒厲,著《枕中篇》,其詞曰:

吾曾覽管子之書,其言曰:“任之重者莫如身,途之畏者莫如口,期之遠者莫如年。以重任行畏途,至遠期,惟君子為能及矣。”追而味之,喟然長息。若夫嶽立為重,有潛戴而不傾;山藏稱固,亦趨負而弗停;呂梁獨浚,能行歌而匪惕;焦原作險,或躋踵而不驚;九陔方集,故眇然而迅舉;五紀當定,想窅乎而上徵。苟任重也有度,則任之而愈固;乘危也有術,蓋乘之而靡恤。彼期遠而能通,果應之而可必。豈神理之獨爾,亦人事其如一。嗚呼!處天壤之間,勞死生之地,攻之以嗜慾,牽之以名利,粱肉不期而共臻,珠玉無足而俱致;於是乎驕奢仍作,危亡旋至。然則上知大賢,唯幾唯哲,或出或處,不常其節。其舒也濟世成務,其卷也聲銷跡滅。玉帛子女,椒蘭律呂,諂諛無所先;稱肉度骨,膏唇挑舌,怨惡莫之前。勳名共山河同久,志業與金石比堅。斯蓋厚棟不橈,遊刃砉然。逮於厥德不常,喪其金璞。馳騖人世,鼓動流俗。挾湯日而謂寒,包溪壑而未足。源不清而流濁,表不端而影曲。嗟乎!膠漆謂堅,寒暑甚促。反利而成害,化榮而就辱。欣戚更來,得喪仍續。至有身御魑魅,魂沉狴獄。詎非足力不強,迷在當局。孰可謂畫戒前傾,人師先覺。

聞諸君子,雅道之士,遊遨經術,厭飫文史。筆有奇鋒,談有勝理。孝悌之至,神明通矣。審道而行,量路而止。自我及物,先人後己。情無繫於榮悴,心靡滯於慍喜。不養望於丘壑,不待價於城市。言行相顧,慎終猶始。有一於斯,鬱為羽儀。恪居展事,知無不為。或左或右,則髦士攸宜;無悔無吝,故高而不危。異乎勇進忘退,苟得患失,射千金之產,邀萬鍾之秩,投烈風之門,趣炎火之室,載蹶而墜其貽宴,或蹲乃喪其貞吉。可不畏歟!可不戒歟!

門有倚禍,事不可不密;牆有伏寇,言不可而失。宜諦其言,宜端其行。言之不善,行之不正,鬼執強梁,人囚徑廷。幽奪其魄,明夭其命。不服非法,不行非道。公鼎為己信,私玉非身寶。過緇為紺,逾藍作青。持繩視直,置水觀平。時然後取,未若無慾。知止知足,庶免於辱。

是以為必察其幾,舉必慎於微。知幾慮微,斯亡則稀。既察且慎,福祿攸歸。昔蘧瑗識四十九非,顏子幾三月不違。跬步無已,至於千里。覆一簣進,及於萬仞。故云行遠自邇,登高自卑,可大可久,與世推移。月滿如規,後夜則虧。槿榮於枝,望暮而萎。夫奚益而非損,孰有損而不害?益不欲多,利不欲大。唯居德者畏其甚,體真者懼其大。道尊則群謗集,任重而眾怨會。其達也則尼父棲遑,其忠也而周公狼狽。無曰人之我狹,在我不可而覆。無曰人之我厚,在我不可而咎。如山之大,無不有也;如谷之虛,無不受也;能剛能柔,重可負也;能信能順,險可走也;能知能愚,期可久也。周廟之人,三緘其口。漏卮在前,欹器留後。俾諸來裔,傳之坐右。(北齊書卷三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