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興從此愜 悠然不知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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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人是頭戴光環出生，而另一些人卻是頭頂烏雲出生。總之，我就是那個頭頂著烏雲的人。

周圍的人見到我，總會感嘆下，這孩子真是命苦。我也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命特別苦的孩子，永遠被頭頂的烏雲籠罩著。

8歲的時候，我爸在工地上幹活時出了事故。10歲時，為了給我賺錢，在老鄉的鼓動下，將我留給爺爺奶奶，去重慶打工。

媽媽臨走時，說過年會回來看我，我一直期待著，等來的卻是我媽乘坐的長途大巴翻到嘉陵江裡的訊息。

“這個娃子，命太苦了。”上次是我爸走時，我媽抱著我說這句話，這次，是我爺爺奶奶抱著我說這句話。此後，村裡人看到我，都不禁嘆口氣，說我命苦。

命苦，如一個魔咒，一直籠罩著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覺得自己是個與幸運無緣的人，自己是孤獨無依，可憐可嘆的。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學習，成績好了，會得到老師的表揚，會讓爺爺奶奶欣慰，也只有在他們的笑容裡我才能看到希望。

高中時，爺爺積勞成疾，病倒了，在醫院住了半個月，父母留下的那點錢也都花光了，爺爺還是走了。

我知道即便考上大學，奶奶也無力再供我讀書，索性高中一畢業就出來打工了。這樣還能早點賺錢，讓她的晚年生活好過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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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林海時，我以為，我的壞運氣終於結束，卻不想還有更大的災難等著我。

當時我來到西安已經2年，在一家寵物店工作。寵物店對學歷、技術都沒什麼要求，只要有愛心，喜歡動物就可以，正好適合什麼也不會的我。

我自小喜歡動物，家裡看家護院的大黃是我最好的夥伴。在寵物店工作，每天就是給小狗狗洗澡，剪毛，遛狗，也挺自在。

林海是我們店的會員，他養了一條拉布拉多犬，叫巴蒂，每個月會過來給巴蒂洗澡、除蟲。但巴蒂已經12歲，老了，腿得了骨癌，已經走不動路了，每次來，都是林海抱著它，像抱一個孩子。

狗狗的壽命就是8-12歲，寵物店老闆說已經沒有做手術的必要，除了打止疼針，不能給巴蒂提供更多幫助，我們每個人都知道，巴蒂的日子不長了。

可是巴蒂走的那一天，林海還是哭得特別傷心，像個孩子。她媽媽在一旁輕輕拍著她的背，陪著他掉眼淚。

我從寵物店老闆那得知，巴蒂是林海的爸爸送給他的12歲生日禮物。他爸爸在他16歲那年病故，巴蒂身上，有著他對爸爸的思念。

看林海哭得傷心，我想起自己離世的父母，也哭了起來。

因為都有失去過至親的傷痛，我和林海的心很快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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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蒂走後，林海的母親曾讓寵物店老闆幫著找一個跟巴蒂一樣毛色的拉巴拉多幼犬，但林海拒絕了。他覺得狗狗的生命太短，他不想在次品嚐失去親人的痛苦。

週末有時他會來寵物店小坐，與我聊天，陪我遛狗。

我聽得懂他的暗示，也聞得到空氣中浪漫的味道，但是，自卑讓我不敢多想。他24，我20，正是最適合戀愛的年紀，但我們出身差別太大。

我來自農村，是孤兒，只有高中文憑；他生在城裡，母親是一家國營機構的會計，他大學畢業，在一家不錯的通訊公司工作。

這些有形的，無形的壁壘讓我不敢有非分之想。

但是林海並不氣餒，他說他母親很開明，讓我不必多想，他喜歡我的善良和堅韌。

也就是那個時候我想，或者黴運終於離開我了，我也有了墊墊腳就可能能夠得到的幸福。

為了能配得上林海，我開始在工作之餘報了電大學習會計，不是因為林海的媽媽從事這個職業，去拍馬屁。而是我從小數學就好，那時班裡的班費就是我來記賬，老師那個時候說過，我細緻又認真，長大能當個好會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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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林海相戀的第三年，我終於拿到了大專文憑，去了一個很小的公司做了出納。有了這個稍微體面一些的工作，我才鼓起勇氣同意去林海家正式拜訪他母親。

林海的母親很溫和，她從林海那早已知道我的身世，卻並沒有輕視我。還誇我一直善良、努力，是個很不錯的姑娘。

林海向我擠眼睛，小聲說：“我沒說錯吧，我媽很開明。”手搭在我的肩上。我特別不好意思，趕忙閃開。

林海的母親看到了，微微一笑，起身為我們準備水果。

我特別感謝林海的母親，如果當時她出言反對，或者只是態度冷淡，可能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就會潰不成軍。

林海給了我幸福的方向，而她給了我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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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更加努力，在工作之餘又複習功課，一年後考取了會計證。

同一年，我和林海舉行了婚禮。那時奶奶身體已經很不好，不能來參加我的婚禮，大姑是我唯一的孃家人。大姑紅著眼眶將我交給林海，“這娃子不容易，你們一定要好好過。”

林海拉著我的手，讓大姑放心，餘生他會好好待我。

我們的新房離林海家的老房子只有一站路。林海想讓他媽媽與我們一起住，但林海的媽媽拒絕了，說這個距離剛剛好，想見隨時能見，又不會妨礙彼此。

有如此愛我的老公，又能碰到這樣通情達理的婆婆，同事們都特別羨慕我。而我只能更好地去愛林海，來謝謝老天對我的厚愛。

半年後，我懷孕了。林海的媽媽特別開心。說剛好她年底就退休，讓我好好養胎，工作的時候記得多起來走動走動。到時候月嫂她來請，她和月嫂一起幫我照顧孩子。

那以後，她就讓我別在家做飯了，油煙對孕婦不好。讓我和林海去她那裡吃完晚飯，再慢慢散步回去。

婆婆給我變著花樣做好吃的，林海更是為了我臨睡前突然想吃草莓，開車去24小時不打烊的水果店買來給我吃。

那段時間，我簡直覺得自己掉進蜜罐裡了。可是一場意外卻把我好不容易才等到的幸福都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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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出了車禍，在我懷孕5個月的時候。

他為了避開一輛突然竄出來的電動腳踏車，猛打了一下方向盤卻撞上了迎面而來的越野車。

在急救病房了搶救了2天，他還是停止了心跳。我最愛的人永遠離開了我。

上帝對我太殘忍，還不如不讓我遇到林海，給了我幸福，卻又生生拿走，讓我的人生如過山車般急速跌落。

我受不了這刺激，一度暈死過去。醒來後一心想尋死，想去陰間追林海。那個時候，是婆婆每日陪著我，防著我尋短見。

我躺在床上，大腦一片空白。哭累了就昏昏睡去，醒來，又忍不住流淚。

我幾乎沒出過屋子，也吃不下東西，每天只覺得天昏地暗，如同置身於一個黑色的漩渦裡，整個人跟著漩渦在旋轉下沉，向最深處的黑洞墜去。

婆婆怕我再出什麼意外，請我大姑來照看我，開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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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在婆婆和大姑的勸說下，我漸漸緩過來，開始正視大海離世的事實。

大姑問我想好以後怎麼辦了嗎？

我知道，她指的是我肚子裡的孩子。

大姑勸我打掉孩子，說我餘生還長，如果生下孩子，以後就不好再嫁人了。

我捨不得打掉孩子，這是林海留下的唯一骨肉。這也是我和林海唯一的聯絡了。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犯傻，林海是個好人。可是人死不能復生。你不能為了他，把你自己的下半輩子都搭進去。”姑姑一遍遍勸我。讓我千萬不要意氣用事。更不要聽信林海他媽的話，毀了自己後半生的幸福。

其實，林海的媽媽從沒跟我提過這件事。林海的死，她同我一樣傷心。但她沒說過讓我為了林海，為了她把孩子生下來的話。

5個月了，孩子已經成型，我想要生下孩子，這或許是我此生唯一的親人了。

從8歲喪父，一路走來，我最愛的親人一個個離我而去。這世界就是如此不公，有些人父母俱全，愛人在世，卻不懂得珍惜，而我，只想跟林海能相伴到老，卻最終確實如此結局。

我沒那麼好命，可能餘生我都不會再遇到愛我如林海那樣的男人，可能餘生我都會孤獨終老，那這個孩子將是我唯一的寄託。

另一面，大姑，表姐，還有同事都在勸我打掉孩子，“單親媽媽生活的太艱難，你看看吳綺莉就知道了，沒有父愛對孩子的成長也不好。”

我只有25歲，餘生是一條望不到頭的路，我沒有足夠的閱歷去判斷什麼才是明智的選擇，心亂如麻，腦子一想這事就頭疼。

我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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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悠然：曾經的媒體人，現全職陪伴兩個孩子成長，正面管教認證講師。寫情感，寫育兒也寫故事。用文字記錄生活，在故事裡看人情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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