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那麼幾年，每年去蘇州晃悠，去了也不過是某條路上走走，或是在某條街上發呆。

記得第三次去蘇州時，朋友陪我去平江路。伴河而去的平江路悠悠長長，遊人慵懶。那些路邊的小店佈置得很精緻很特別，舒適得令人難忘。那間河邊的小店，門頭上寫著“彼岸”，門口散落著桌椅和花草，悠閒的令人再也不想起身離開。這世間，誰又是誰的彼岸呢？茫茫然。

我們去找一處可以聽評彈喝茶的地方。拐進一條巷弄裡，卻看到散場的人們，多半是一些當地的老人。叮叮噹噹的腳踏車鈴聲響過，彷彿時間一下子回到很久很久以前，那麼熱鬧且美好的場景。

聽不了評彈，我們在路邊的小店裡買了雪糕來吃，站在樹蔭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到同裡。只是一瞬間的念頭，決定去同裡。

去過許多地方，下一站如何抵達，無以預見。仿若人生的那些人或事，何時何地出現，又如何能先知。唯願日後重臨，美好依舊。到達同裡時，遊人已是漸漸散去。正是華燈初上時，空氣微涼。江南的小鎮，小橋流水，青石小巷，大抵如此。令我想起家鄉的小鎮，每一次都願意停留不歸。若是有一天，能夠在某個安靜的小鎮守一間小鋪，日日琴聲悠揚，在陽光下讀書發呆，看過客來來去去，偶爾揹包遠遊，想來彷彿是美好的歸宿。

隔了幾年後，今年再去，依然是平江路。那天臨時起意，揹著包去火車站買了一張去蘇州的票。一個多小時後，在飄著小雨的夜晚，坐在了平江路一間小小的咖啡店裡。咖啡店臨河而居，老闆是丹麥人，幾樣甜品幾種咖啡，淡黃色的燈光下幾張桌椅，安靜而隨意。第二天下午，參觀蘇州博物館後，陽光溫暖，我又去那間小咖啡店坐了兩個小時。一杯咖啡一份蛋糕兩本小書，窗外遊人來來往往，細碎的陽光靜靜地灑在河道里，內心安然，人生最美好的時光不過如此。真不想起身離開啊。

有一次跟同學去蘇州，晚上去逛山塘街，遇到一位老人賣梨膏糖，老遠就聞到那一擔梨膏糖散發著淡淡的草藥味。我買了一些回來送給媽媽，沒想到過不了多久，媽媽就讓我記著下次多帶些回來，說是治咳嗽很是管用，說得如同靈丹妙藥一般。本來以為蘇州是不想再去了，媽媽的一句話，就有了下一次再去蘇州的藉口。或許，會有一位老人賣給我另一種靈丹妙藥，可以解百毒，治百傷。

所以，這一次特意去山塘街住了一晚。可是，山塘街已經嘈雜的很，也沒有了賣梨膏糖的老人。平江路也熱鬧，但平江路的熱鬧是一種安安靜靜的熱鬧，而山塘街的熱鬧是嘈雜的熱鬧。那天下午，我坐在酒店房間的小露臺上，俯瞰遊人在河邊穿行，隔壁的評彈咿咿呀呀唱著，遊船載著一撥又一撥的遊客開過來。遊人都低頭走路，或是看風景，或是互相拍照，沒有人會仰頭望我。那是人生的另一種體會，置身嘈雜的俗世裡，卻不被打擾。但大多數時候，我們都是被淹沒於庸常的世間。

想來，一生如此短暫，我們不過是完成一次時間和空間裡的漂流。那麼，有什麼事什麼人不可被原諒呢，何況自己。不管是絕望或是念想，不過是一些表相。第二天，依舊一個人起床，一個人發呆，一個人喝杯咖啡，一個人抽支菸，即便感覺到時光流逝，又能怎樣？我們擁有過的時光，是否又曾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