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起詞,就不能不談李後主李煜。
這位“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的末代之君,因詩詞上的成就而留名於後世。
王國維評價說“詞至李後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變伶工之詞而為士大夫之詞。”
《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亭臺樓閣依舊在,可惜,住在其中的人卻不一樣了,愁緒啊,就如那江水一般,滾滾東流,從無斷絕。
虞美人這個詞牌名,幾乎變為了李煜的專屬,故國淪亡的悲愁,盡在其中。
《相見歡·無言獨上西樓》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獨上西樓,窺見殘月,恰逢秋日,更添一份寥落和悲愁。
從一國之君,到階下之囚,這種身份的轉變,有幾人能夠輕易接受呢?
而且李煜違命侯的封號和三國時期吳主孫皓的歸命侯封號類似,帶有奚落的意味在其中。
性格怯懦的李煜,又做不到像吳主孫皓一樣以
“臣子南方,亦設此座以待陛下。”
的方式來表達不滿,所以唯有透過詩詞來抒發心中的愁緒。
《浪淘沙令·簾外雨潺潺》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
羅衾不耐五更寒。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
別時容易見時難。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故國唯有夢中可以得見,這錦繡江山啊,告別得很容易,要再見到就難了。
醒來才知道,往日的一切都已如流水一般,東流無蹤了。
《相見歡·林花謝了春紅》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匆匆而去的,何止春日?人生的際遇變化同樣匆匆,舊日一國之君,如今淪為階下之囚,人為鼎鑊,我為麋鹿,悲恨之情,如何言說?
《渡中江望石城泣下》
江南江北舊家鄉,三十年來夢一場。吳苑宮闈今冷落,廣陵臺殿已荒涼。雲籠遠岫愁千片,雨打歸舟淚萬行。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閒坐細思量。
三十年的人生就像是一場夢,舊日居住的宮殿和庭院皆已荒蕪,興衰榮辱,俱為泡影,恐怕今生也再無回鄉之日。
據一些稗官野史的說法,李煜被宋太宗趙光義以牽機藥毒死。不論真相如何,李煜生命中剩下的幾年,多半鬱郁不已。
或許正應了趙翼那句“國家不幸詩家幸,賦到滄桑句便工。”,親歷了國破家亡,李煜的詞才從花間詞的靡靡之風中走了出來,平添了一份極深的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