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匯點訊奮力工作時突然被網路彈窗打斷、點選關閉卻被引流到其它網站、想看的網頁被巨大的彈窗廣告遮擋……移動網際網路時代，網路彈窗猶如“牛皮癬”，給很多人帶來困擾。
7月18日，江蘇省消保委召開新聞釋出會，釋出《PC端應用軟體網路彈窗調查報告》。《報告》顯示，近八成消費者遇到過網路彈窗問題，超五成消費者表示網路彈窗關閉按鈕不易發現，多款軟體彈窗無法“一鍵關閉”。此外，部分網路彈窗內容違法，涉及虛假宣傳、色情低俗等問題，嚴重汙染了網路環境，已成為影響青少年身心健康的“毒”窗。
“關不掉”的彈窗廣告給人添堵
“我在影片網站上看電視劇，點選‘暫停’後，突然就彈出了一個彈窗，‘您有1次提現機會！動動手指就能領100元現金紅包’，點選後連結到了一個購物網站。”南京市民張麗大倒苦水，“每天開啟膝上型電腦，各種彈窗撲面而來，眯著眼睛找關閉按鈕，還是找不到。最尷尬的是，跟領導彙報工作時，遊戲廣告、購物廣告突然跳出來，還帶聲音的，太尷尬了。”
和張麗一樣受彈窗廣告困擾的人並不少。
南京白領顧莉敏的兒子今年剛上初一，色情低俗的網路彈窗讓她憂心不已。“暑假孩子要上網課，有時候電腦上跳出來的彈窗，一點就是黃色小說、色情廣告，這些含有挑逗性暗示性的內容，給孩子帶來不好的影響。關了幾次，卻發現還是彈出來。”
網路彈窗不僅影響人們的心情和工作效率，還存在安全隱患，讓人不勝其“擾”。省消保委副秘書長居上介紹，江蘇消費網輿情監測中心資料顯示，今年1月至今，江蘇省內有關網路彈窗的相關輿情資訊共5935條，其中負面輿情資訊3737條，問題主要集中在網路彈窗內建木馬病毒、不能一鍵關閉，內容涉嫌詐騙、低俗等。在此背景下，省消保委開展了PC端應用軟體網路彈窗調查，旨在呼籲相關平臺珍惜聲譽、控制彈窗，維護消費者合法權益。
記者獲悉，本次調查採用問卷調查和抽樣體驗調查兩種方式，線上共收到有效問卷14727份，線下體驗調查共選取30款應用軟體，涵蓋了聊天工具、影片軟體、瀏覽器、辦公軟體、主題桌布等類別。
調查結果顯示，78%的消費者反映遇到過網路彈窗問題。從官方渠道下載的30款應用軟體中，有11款存在問題網路彈窗，包括迅雷、小鳥桌布、酷我音樂、騰訊影片等，佔調查總量的37%。有52%的消費者表示，網路彈窗關閉按鈕不易發現。2345看圖王、騰訊影片、愛奇藝、魯大師等4款軟體彈窗無法“一鍵關閉”，沒有關閉功能按鈕。迅雷、ACDsee、騰訊影片、QQ瀏覽器等10款軟體存在無法設定彈出週期或永久不彈出的問題。
《報告》指出，不少網路彈窗彈出頻率高，影響正常使用。體驗員發現，有3款彈窗彈出頻率高，分別是360安全瀏覽器（15分鐘內彈出9次）、暴風影音及下載時預設勾選的軟體（15分鐘內彈出6次）、酷我音樂（搜尋一次彈一次）。有4款軟體存在網路彈窗內容違法現象。其中，官方下載應用軟體中，暴風影音安裝時，預設勾選的軟體所帶彈窗存在傳播淫穢色情及低俗資訊；360安全瀏覽器、360安全衛士彈窗內容存在以挑逗性暗示性圖片或語言誘導網民點選，推廣不明網站的情況。360安全衛士的彈窗內容還存在推廣非法藥品，誇大藥品療效，涉嫌虛假宣傳。
此外，根據《網際網路廣告管理暫行辦法》規定，網際網路廣告應當具有可識別性，顯著標明“廣告”，使消費者能夠辨明其為廣告。但目前，不標註“廣告”字樣、不註明廣告來源及廣告尺寸較大的現象普遍存在。調查顯示，6款具有商業性質的廣告未標註“廣告”字樣，其中4款既不標註廣告也不註明廣告來源。此外，還有2款軟體的彈窗尺寸佔比過大。
有網友向記者吐槽，一些影片網站宣稱會員享有“廣告特權”“跳廣告”“免廣告”等權益，但當自己付費成為會員後，還是會看到各種五花八門的廣告。還有不少網友表示，自己曾經搜尋過“如何去除電腦彈窗”“5種方法教你輕鬆解決電腦彈窗”等內容，但是無法徹底根治網路彈窗。
商家10萬次曝光只需要三五千元
彈窗廣告為何如此氾濫？7月18日，記者以暑期託管班廣告主的身份展開進一步調查。
記者在百度搜索“彈窗廣告投放”，在隨後出現的頁面中，隨機點選了一家彈窗廣告投放平臺進行諮詢。“彈窗廣告不確定能不能做，最近比較敏感，要問一下上面的負責人。”業務員在聽到記者計劃投放彈窗廣告時猶豫了一下，並向記者推薦PC端的另一種廣告——搜尋引擎廣告。
“就以前的情況來看，彈窗廣告花三五千元可以展示10萬次，算下來低至3-5分錢一次。但如果是搜尋引擎廣告，按使用者點進去的次數計費，一般至少投入一萬元。此外，搜尋引擎廣告還要看同行廣告主的競價，如果對方出價比你高，位置就在你上面。像暑期託管班這種搜尋比較熱門的廣告，使用者點進去一次基本上要收10-30元。”業務員向記者講訴了PC端兩種廣告的收費差距。顯然，彈窗廣告的投放量大且便宜，更受廣告主的青睞。
那麼彈窗廣告為何能夠整合使用者的上網痕跡與行為分析，實現精準推送？業務員透露，這其實離不開運營商的“支援”。“比如你裝了寬頻後，運營商就能獲取你的一些資訊，根據你在網站上搜索的關鍵詞或是瀏覽過的網址等，形成‘使用者畫像’，從而實現資料的精準匹配。說白了，我們這個屬於灰色業務。”
而在被問及是否有風險或要承擔法律責任時，業務員直言：“消費者找不到任何證據去起訴當地的運營商。運營商對外聲稱他們並沒有這樣的業務，都交給外包了。我們也確實是從外包渠道、各地資源等獲取大資料資訊的。”
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彈窗廣告已形成完整的利益產業鏈，廣告主有訴求，平臺有收益，雙方一拍即合。
一家彈窗廣告推廣公司的客服人員向記者介紹，大多數彈窗廣告推廣公司主打運營商彈窗廣告，公司直接和運營商合作，透過使用者IP推送彈窗廣告。這種方式可以覆蓋九成左右國內網路使用者。很多企業特別是遊戲企業傾向選擇彈窗廣告推廣，成本低，效率高。在問及開戶需要什麼材料時，這名客服人員說廣告客戶只需提供推廣頁面即可，不需要經營資質。廣告客戶可以根據推廣目標限定地域、指定瀏覽器，也可以由推廣公司“廣撒網、不設限”。
無獨有偶，記者在淘寶上看到一家可提供精準彈窗廣告服務的店鋪“雲舒客網際網路創業小店”，店鋪優勢中寫著：“雲舒客為三大運營商商務和技術合作夥伴。應用大資料探勘和分析技術找到目標使用者，透過運營商通道，在各大優質網站平臺推送彈窗或底通廣告，實現精準營銷。”
這家網店在產品介紹中明確宣稱，“寬頻彈窗廣告是依託於運營商閘道器而誕生的新興廣告投放媒體。它不屬於任何網站，但它能出現在任何網頁！它不是被動地等待客戶點選，而是主動地展現在客戶面前！”
“透過流量效應、眼球經濟等獲取鉅額經濟效益，逐漸成為網際網路企業獲利的主要手段。彈窗內的軟色情內容、誘導性的表述、軟體捆綁等現象，是企業追逐經濟效益的現實寫照。”消保委投訴部兼法援部主任傅錚表示，企業從本質而言是逐利的，但是，社會效益不能被當作“棄子”。從企業長遠發展來看，只有將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並重，提高行業自律，才能獲取消費者信任、提升品牌影響力。
有效治理需多方合力
“彈窗廣告影響使用者體驗，也存在網路詐騙和網路安全的風險。”東南大學法學院任丹麗副教授表示，《廣告法》《網際網路廣告管理暫行辦法》都對網際網路上投放廣告的方式作出了明確規定。比如，《網際網路廣告管理暫行辦法》規定“不得以欺騙方式誘使使用者點選廣告內容”、“未經允許，不得在使用者傳送的電子郵件中附加廣告或者廣告連結”。治理彈窗廣告關鍵是要動真格，希望有關部門加大執法力度，也亟待眾多網民增強抵制與維權能力。
違法彈窗廣告，為何屢禁不止？違法成本低是原因之一。江蘇省消保委消費維權公益律師團律師夏磊表示，《廣告法》規定，利用網際網路釋出廣告，未顯著標明關閉標誌，確保一鍵關閉的，由市場監督管理部門責令改正，對廣告主處五千元以上三萬元以下的罰款。“相比於3萬元的罰款上限，彈窗廣告公司所獲得的利潤可能高很多。”
“很多彈窗廣告都是披著‘精準推銷’的外衣，實際上卻是透過技術手段，非法獲取使用者資訊，有的還潛藏資訊保安隱患，使用者一旦被誘導點選，就會授權讀取自己的個人資訊、聯絡方式等，嚴重的還會被盜取賬號密碼。”南京工業大學電氣工程與控制科學學院副院長劉學軍認為，這種“霸屏廣告”濫用資訊科技，是一種技術霸凌的表現。
劉學軍還提到，彈窗廣告的一大特點就是網民不能自主選擇，只能被動接受，這等於強制向用戶進行廣告，希望有關開發者正視問題，將選擇權還給使用者，不要讓‘關閉’鍵成為擺設。此外，他提醒使用者，儘量去官網下載軟體，以及特別注意小軟體安裝的時候會有捆綁的其它軟體安裝，要注意勾選掉，發現軟體不好，要及時徹底解除安裝掉。
“網路彈窗問題，令消費者苦不堪言。規範網路彈窗、為消費者構建一個風清氣正的網際網路空間在當前顯得尤為迫切。”傅錚建議，相關行政部門強化行業監管，嚴厲打擊涉黃涉騙類彈窗內容，對相關彈窗採取下架、約談等措施；同時，嚴格規範彈窗的形式，對於模糊化關閉標識、點選關閉自動跳轉連結等型別的彈窗採取相應措施，確保消費者可一鍵關閉彈窗。下一步，省消保委將針對調查發現的問題，對涉及的應用軟體所屬企業開展集中約談，規範網路彈窗，營造一個放心、安全的網際網路空間。
在採訪中，記者發現，也有專家學者對彈窗廣告持積極態度。專家認為，彈窗廣告是網際網路行業的一種正常商業模式，這種商業模式本身並不違法。不應該採取“一刀切”的整治辦法，只要廣告商和平臺遵守相關規定，是可以發揮其正價值的。
新華日報·交匯點記者 許海燕 洪葉 王夢然
本文來源：交匯點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