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狄浦斯王》“殺父娶母”與《神譜》

《俄狄浦斯王》是古希臘悲劇的經典,故事的核心是

“殺父娶母”的命運安排。中國人第一次聽這個故事時會覺得震驚和不解,震驚是因為他殺的是生父,娶的是親母,而且還生了孩子,這是中國人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不解的是古希臘人為什麼會編出“命運安排俄狄浦斯殺父娶母”這樣過於有悖人倫的故事?

其實《俄狄浦斯王》中

“殺父娶母”並不是突發奇想和個例,只要我們看過古希臘神話《神譜》,就知道其中是有文化淵源的。讓我們回顧一下《俄狄浦斯王》和《神譜》。

《俄狄浦斯王》講的是忒拜城國王沒有孩子,於是國王來的阿波羅神廟禱告,希望能賜給他一個孩子,祭祀傳達了神諭,神諭說:你將有一個兒子,將來你的兒子會殺父娶母。國王聽完心情沉重的回到了家,不久年輕的王后果然生了個兒子。想到神諭,國王愈思愈恐,最後心一橫,叫來侍衛吩咐把孩子後腳跟釘上鐵釘,然後淹死。侍衛照辦,先把孩子腳跟用鐵釘釘穿,然後裹上被子將孩子抱走。孟子說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侍衛實在不忍心將孩子淹死,於是他把孩子送給了另一個國家的一個牧羊人。恰巧另一個國家國王也沒有孩子,牧羊人就將孩子送給了國王,國王夫婦將孩子視如己出撫養成人,並給孩子起名叫俄狄浦斯,

“俄狄浦斯”的意思是腫腳,因為孩子後腳跟有貫通傷,所以起了這個名字。俄狄浦斯長大後,不但孔武有力,而且智慧過人。偶然間,一個醉酒的大臣罵俄狄浦斯是野種,引起了俄狄浦斯的懷疑,他便去神廟請求神諭,神諭說:你的命運將是殺父娶母!俄狄浦斯大為震驚,想到父母對自己的百般疼愛,俄狄浦斯痛苦萬分。為了避免悲劇發生,俄狄浦斯下定決心與命運抗爭,於是他離家出走,併發誓再也不回來。揹負著心裡壓力的俄狄浦斯四處流浪,在一條窄路上俄狄浦斯與一個老者及其僕人相遇,雙方誰也不讓路,於是發生了衝突,年輕氣盛的俄狄浦斯失手殺死了老者,僕人逃跑。殊不知這個老人正是俄狄浦斯的生父——忒拜城國王,逃走的正是當年侍衛。俄狄浦斯遊蕩到忒拜城外,此時忒拜城正經歷浩劫,一隻獅身人面的怪獸蹲在城門外問每一個過路人一個謎語,如果答不上來便會被吃掉。這個怪獸就是赫赫有名的斯芬克斯,也就是埃及金字塔前的那個獅身人面像。斯芬克斯的謎語是:什麼東西早上四條腿,中午兩條腿,晚上三條腿?聰明的俄狄浦斯略加思索便猜出答案:人!羞愧難當的斯芬克斯投海自盡。忒拜城得救了,人們歡呼雀躍,由於老國王被殺,人們推舉俄狄浦斯為新國王,按照習俗,新國王要娶老國王的王后,於是俄狄浦斯娶了自己的生母為妻,並生了幾個孩子。若干年後,忒拜城突降天災,大旱、瘟疫、婦女不生孩子等等讓忒拜城人民陷入絕望。無奈之下,國王俄狄浦斯向神請示如何消災,神諭指示必須找出當年殺死老國王的兇手!在俄狄浦斯的帶領下全城都尋找當年逃回來的那個僕人,終於在深山老林裡找到了他。俄狄浦斯問誰殺死了老國王,僕人不肯說。俄狄浦斯再三追問,僕人這才道破天機說:就是你!這還不算完,他讓俄狄浦斯把腳露出來,從俄狄浦斯腳跟的貫通傷指出他就是當年王后生的孩子。俄狄浦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還是沒有逃過命運的安排,悲憤交加,他說:“我殺了不該殺的人,娶了不該娶的人,生了不該生的人,我真是有眼無珠。”於是刺瞎了自己的雙眼,在女兒攙扶下離開了忒拜城,悲慼的死在了流亡路上。

俄狄浦斯英明神武,但戰勝不了命運。他智慧過人,卻猜不透自己。

給忒拜城國王神諭的是太陽神阿波羅,阿波羅是眾神之王宙斯的兒子,那麼宙斯又是從何而來?這就要從《神譜》說起。

世界原為一片混沌,混沌中生出了堅實的大地女神蓋亞和地獄、黑夜、愛神等幾個神。蓋亞是主人公,她在未經交配的情況下生出了廣闊的天宇之神

烏拉諾斯

和海神。蓋亞又和長子天宇之神烏拉諾斯結合,生出了十二個神,這十二個神組成了

“提坦(泰坦)神族”,提坦(泰坦)是巨大的意思。有一部電影叫《泰坦尼克號》,名字就來源於此。這十二個神中最小的兒子

克洛諾斯

與姐姐瑞亞結合,生了六個孩子,三男三女,其中最小的兒子叫宙斯。宙斯又和許多女性生了許多孩子。宙斯這一代和下一代,兩代神組成了大名鼎鼎的奧利匹斯神族。故事講到這並沒有完,還要從頭說起。

天宇之神烏拉諾斯得到一個啟示

——他和母親大地女神蓋亞所生的孩子裡,有一個會取代自己成為神王。於是蓋亞每生一個孩子,烏拉諾斯就把他封在地獄裡,只有最小的兒子克洛諾斯在母親蓋亞的保護下得以逃脫。克洛諾斯長大後果然向烏拉諾斯發起挑戰,最終打敗了烏拉諾斯,並閹割了烏拉諾斯。克洛諾斯開啟地獄,放出了其他十一個兄弟姐妹,並與姐姐瑞亞結婚。克洛諾斯也得到一個啟示——他和姐姐瑞亞生的孩子裡,有一個會取代自己成為神王。克洛諾斯吸取爸爸的經驗,不再將孩子打入地獄,而是將每一個孩子都吞入肚子裡,這樣更保險。當然孩子是神,不會死,只是出不來。最小的兒子雷電之神宙斯出生後,媽媽瑞亞不想再失去兒子,就把宙斯藏了起來,在襁褓中放了一個大石頭。克洛諾斯未加分辨一口把襁褓吞入腹中,於是自認為高枕無憂矣。哪知道小宙斯茁壯成長,長大後果然擊敗了克洛諾斯,並閹割了克洛諾斯,又逼他吐出另外五個孩子。宙斯與姐姐赫拉結婚,也得到了一個同樣的啟示,但宙斯的做法與父、祖不同,既沒有將孩子打入地獄,也沒有吞掉他們,而是放任自流,和孩子們共同生活中奧林匹斯山上。這個做法得到了後世哲學家們大加肯定,認為這是從專制走向民主的象徵。其實宙斯有自己苦衷,他和過多的女性,生了過多的孩子,控制起來實在有難度,索性不管了。宙斯並不是一點措施沒有采取,世界上只有普羅米修斯知道宙斯的哪個孩子會取代他,因為普羅米修斯是先知,從血緣上論,普羅米修斯是宙斯的堂哥。恰巧此時普羅米修斯把天火偷出給了人間,宙斯以此為名,將普羅米修斯綁在高加索山上折磨,逼他說出哪個孩子將取代自己,這個故事就是另外一個悲劇《被縛的普羅米修斯》。

縱觀《神譜》和《俄狄浦斯王》,二者最想通的地方就是

“命運”,“命運”在古希臘神話中十分重要,神的背後仍然有一隻看不見的手,神也不過是傀儡。“命運”在後來的古希臘哲學中就是那個“形而上”的東西。另外共通之處還有娶母生子及殺父。可見《俄狄浦斯王》中“殺父娶母”是有源流的。

古希臘悲劇與後來的悲劇不同之處在於,後來的悲劇多是道德悲劇,往往是惡戰勝善造成的悲劇,而古希臘悲劇主要是命運悲劇,後者較之前者更加深刻。

《俄狄浦斯王》“殺父娶母”與《神譜》

斯芬克斯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