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炒年糕--追憶外公外婆

糖炒年糕--追憶外公外婆

路上一直被女兒纏著,要我說說小時候的故事。其實,我的童年是單色調的,物質上更加貧乏,回想起來不免遺憾。經不住女兒的糾纏,我只得說,記憶的大門拉開,過往的生活歷歷在目。

不知道童年的年齡界限如何劃定?四歲前記憶模糊,五歲至十歲的六年都在外婆家度過。父母都在外省討生活,其實,我們哥倆現在的觀點應當算留守兒童,見父母的面大概三五次,間隔二三年不等。那時的我,外婆說,我很老實,老實到她去河埠頭洗衣服,讓我呆在門內,我連門檻都不會出去(呆萌)。

小時候的美味,大概是松花蛋,那種用黃泥帶著穀殼包裹著的,可以放很長時間。外婆總是藏得很好,我是小外孫,她不避著我,而表哥眾多,松花蛋很少,僧多粥少,也只有藏。我不是總能吃得到,只有我生病了,外婆才捨得拿出來,給我開開胃口,外婆確實疼我多一些。

現在的孩子,比如我女兒,可能連豆腐都不覺得美味,而那時的我們吃著豆粕,也是美滋滋的(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大豆製作豆腐完畢後的殘存物,人不吃,大概只得喂,可是都是蛋白質,豬能長肉,我們也能)外公總是神秘地對我眨眨眼,說今天中午我們加菜,他把菜籃子給我們看,籃子裡用大瓷碗裝著白花花的豆粕,豆粕被壓得很嚴實,滿出碗口老高老高。我們總是會歡呼雀躍,因為豆被磨碎後像粉,不用咀嚼就能嚥下,雖然沒有豆腐的嫩滑,也沒有香味,口感粗糙,但是加菜本身就是樂事,又何必強求呢?

真正美味的當然是糖炒年糕。記得很清楚,小學時中飯都是走路回家吃飯的,然後再上學,那天天下著雨,我生病了,渾身沒力氣,早上外婆給了一塊錢讓我買點午飯吃就不要回來了。到了午飯點,因為生病毫無胃口,學校裡空空蕩蕩,我無聊地走著,就這麼走出校門口到了路口。遠遠的路上走來一個老太太,她身形瘦小,挎著一個竹籃子,籃子笨大,明顯妨礙了她爽快地走路,姿勢彆扭,速度不快。我馬上就認出是我的外婆,我朝她跑去,她也看到我了。我揭開籃子上的布,裡面放著香噴噴的年糕,我急不可待地抓起一塊送到嘴裡,甜絲絲的,真好吃。她擦了擦汗,把額頭的發抹到耳後,摟著我的肩,我們並排走著,她說她還是不放心她的小外孫,就燒了糖炒年糕。一碗年糕被我一掃而空,從來沒有這麼好吃的東西。我對我女兒說,這是我這輩子吃到過最好吃的東西,其實,現在想來糖炒年糕無論如何大概就那樣的滋味,並不會十分好吃,我女兒也很難領會得到其中的意味。或許只是那濃濃的愛,才是我心中留存著的最美好的滋味,難以忘懷。

外婆外公去世多年,突然間我很想念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