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不在於聯絡,更不在酒肉中,只在默默無語中

朋友不在於聯絡,更不在酒肉中,只在默默無語中

前日,公司休息一天。閒來無事,心裡突然想去市區一逛。說走就走,就乘公交去平頂山。

葉縣離平頂山只有四五十里路,很快到了郊區。車身猛一個顛簸,我的頭不由向外側了一下,無意中瞅到了小四川飯店。

突然想起十年前曾和朋友——昭在此吃過飯。我彷彿聞到了微辣的小炒肉的香味,還有千葉豆腐的樣子。

朋友十年前的模樣,自然從心裡蹦出來,一米七八的大高個,叼著個菸捲子就坐在我面前。

想著想著,我猛然大喊:“停車、停車。”只聽“哧啦”一聲急剎車,車向前猛傾了傾,又停了。接著是一陣嘈雜的蠻怨聲,“也不早說。”“讓人嚇一跳。”

我成了事情的主謀,犯罪分子。我慌忙夾著膀子,低著頭,灰溜溜下了車。不過也不能全怨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下了車望望,車還是過了。這離我要去的地還是遠了,我要走一段回頭路,幸虧離飯店不是太遠,更不用叫車。

我走著回頭路,追尋著這如夢般的記憶。十年前,這一段路還沒修,穿高跟鞋的大姑娘走上去,開始是穩穩的,後來身子竟打起趔趄,接著鞋跟跟著就掉了。

她拾起鞋看看,“完了、完了……”最後只得紅著臉,一手拿著鞋子,一隻手提著褲子走了。我笑笑 。我可不是大姑娘,根本不用穿高跟鞋,更不用提著褲子走。

我走著走著,又後悔起來。十年了,朋友能認得我嗎?這樣去是不是太魯莽。我想到這,掏出了手機,心想不必了,我只是一個人去飯店坐坐,看看,一個人回憶回憶。

十年前,昭只給了我個電話,發了個位置資訊,我連他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那麼來了,自然惹出了笑話。我順著騰訊地圖找到了他的村,說是他的村是假的,只是昭的鄰村,沒有一點界線的兩個村。

我打了個電話,沒人接,就一個人亂撞。後來遇到了一位大姐,她又像審賊一樣問我,我不耐煩了,謊稱了一下瞎話,自然難圓其說。事後想來太幼稚。

我是個誠實的人,編的話自然離譜,一下子就被別人識破了,當然路也沒問成。我不得不另求他人,可都是相同的結果,“不知道。”我納悶了,難不成碰上鬼了。

後來,見了昭才明白。昭說他們村前幾天,有個人在外面出了點事,後來來了一個便衣,問了人,自然很輕鬆抓了去。事後理所當然,受到當事人家屬的惱恨。

從此凡再有問路的,無不一一板著一張臉,“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成了他們村問路的代名詞。我心中稍稍升起的疑惑去了。

疑惑歸疑惑,我還是不得不再次掏出手機,這次很高興,電話居然通了。昭說他還沒穿好衣服,等起了床,先瞅瞅我在哪裡,然後出來接我。

我記得當初,我就站在離他家,不遠的一棵百年槐樹旁。樹上剛好掛著一個保護牌子 ,我就極高興地走過去,一遍遍看起來。足足看了幾遍,他還沒出來,我急了。

我感覺周圍的人都在看我,其實街上並沒有幾個人,又有誰會注意一個和他們毫不相干的人,是我多心了,總之我不安寧地站在那,東走走、西望望。

正在這時,他出來了,遠遠站在一堆瓦礫堆上喊:“來吧!在這。”那時我想著他會叫我一聲哥,或者喊我名字。可他讓我失望了,什麼也沒叫,只是喊“來吧!在這。”

當時想來是多麼寡淡,可經過這麼多年的經歷,稍微明白了一些。

我跟在他身後,就那麼走著。到屋了,他給我端來瓜子、糖果,我也不客氣,就大膽地吃起來,剛好可以勉去,我到一個新地方的難為情。

他說著我們在一起上班的情景,又尋問起以前的許多同事,我都一一做了回答。我又問了他現在的工作情況,他似乎說得很歡悅。我羨慕他找到了一個好工作。

心裡又不好受起來,看來在一起幹活,一塊吃飯,他永遠說著那句“你吃啥我吃啥”的情景永遠不能重現了。我比他足足大十多歲,應該有隔閡。可我們竟那樣談得來,又是那樣投機,這在過去幾十年裡,卻從來沒遇到過。

一會他又端來一杯茶,把杯子一放,一句話也不說,就拿起瓜子磕起來。

我正好渴得要命,二話沒說,端起那杯水就喝。可只是一小口,就把我燙得又把水噴回了原地。等我喘過氣,放下捋喉管的手又自個“格格”笑氣來。他立在一旁,也跟著哈哈大笑。

談著談著,不覺到了中午,我本是不打算在他家吃飯的。可他又拉起我的手,拍著肩,一個勁說要到小四川飯店吃一頓。他說他經常去那裡,飯菜可口,又不貴,環境又清靜得很。

我見不好推辭,就不在說什麼。他開過車,我就坐在後面,到了小四川飯店,他一個人就先下了車。我在後面竟找不到開車門的機關,幸虧只是摸索了幾下,就找到了秘密所在,也算沒有出醜。

到店了,我們打量著,一樓竟沒找到合適的地,就上了二樓。二樓人不多,就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剛坐下,服務員就“蹬蹬”來了,“老闆吃點什麼?”我對服務員笑笑。昭讓我點菜,我對吃根本不懂,又推過去讓他點。我讓他少點些,勉得點多了吃不完浪費。

他也很明白我的意思,只要了一個小炒肉、一個千葉豆腐,和一碟花生米,外加一小瓶二鍋頭。其實原本我們都是不喝酒的,那天不知什麼原因,他竟要了一瓶酒,大概是多天沒見的原因。

“老闆,吃點什麼?”我怔了怔。“什麼?”立刻又明白過來,“一個小炒肉、一個千葉豆腐,和一碟花生米,外加一瓶酒。”“好嘞!”

於是就順著十年前的足跡,“蹬蹬”上了二樓,恰的是十年前的那個位置還空著,我徑直走過去,一屁股坐了過去。沒坐幾分鐘,又站起來,開啟窗子,一股潮溼的空氣一下子吹了過來。

我後退了幾步,又走過去,看到了後窗正對著沙河。十年了,我竟忘了,忘了從這裡可以看到沙河的一切,悠閒的垂釣人,陽光下奔跑的小屁孩兒……

正想間,“蹬蹬……”服務生來了,“老闆,你的菜好嘞!”說著又“蹬蹬”下樓去了。此時我肚子又咕咕叫起來了,這才想起,早上貪睡,只在小攤衝了杯豆漿,吃了兩了麻團。

於是就匆匆趕過去,拿起筷子就夾,肉還是微辣,豆腐還是稍嫩,吃著又斟上一杯酒,先舔舔,然後一飲而盡,接著又倒上一杯。

剛想端起來,手機響了,我一看是昭打來了。我問他什麼事,他說沒事,就是想說幾句話。我興致來了,就告訴他我在小四川飯店。

沒一會,他開車來了。沒想到,十年不見,他黑了,背也有點駝,十年前的眼光也不復存在,只是還是如十年前一樣不愛說話。一句話不說,就坐下來,端起酒就喝。

一杯酒下去,話就多起來。他說起以前送快遞的情景,說完又像個木頭人似的,自個掏出一根菸抽,接著又一聲聲咳嗽著。我勸他少吸點,他摁滅煙,又倒杯酒喝起來。

我也倒一杯喝起來,忽然覺得一道光在酒杯子晃盪。原來夕陽照在了酒裡,我知道不能再聊了,就起身告辭。

這次是我走在前面,他跟在後面。我一直走向路旁,搭上回縣城的車。我猛一回頭,看見他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