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個愛而已，咋就這麼難！”
一個來訪者說這句話時，眼淚止不住在眼眶打轉。
結婚五年，三年無性。
頭兩年還好，生完小孩，便進入了長達3年的無性狀態。
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也不清楚怎麼做，更無法開口交流。
性愛就像他們「房間裡的大象」，兩人再清楚不過了，卻假裝看不見。
她形容，自己的婚姻就像一潭死水，表面風平浪靜，底下早已腐朽，毫無生氣。
人們常常認為：
性和諧，是一件理所當然，信手可得的事情。
我們與生俱來就懂得如何性愛，如何維持一個好的性關係。
然而，卻往往被現實狠狠地打臉——
性比我們想象得要複雜。
01
很多人認為，性愛是種本能，可以無師自通。
做不好愛的人，不是有問題，就是不正常。
沒從事這份工作之前，我曾經也這麼認為。
年輕時候的我，憑藉從小電影學來的知識，風風火火地跟當時女友嘗試。
既沒有前戲，也沒有互動，簡單粗暴地照搬小電影裡的「特技」。
女友疼得大叫，我嚇到歇菜，常常進行到一半就得停下來。
初次體驗不佳，後面一直都延續著「她緊張，我焦慮」的狀態。
以至於對這件事，從一開始性致勃勃，慢慢變成可有可無。
我們沒辦法從性愛中獲得愉悅和價值，親密感也就隨之降低。
現在想來，挺遺憾的。
因為無知和魯莽，我並沒有為彼此性旅程的開啟，留下一片美好的風景。
現在成為一個性諮詢師，見過太多人談起初夜的不安和恐懼，深知「第一次」對性態度的影響。
但這個遺憾，也促進了我對性愛這件事的理解——
性交和繁殖是本能，但性愛不是，它是一種需要後天學習的能力。
好的性愛，需要了解人的基本生理結構，性的反應規律；
需要掌握一定的性技巧，需要互動溝通，需要彼此配合。
靠本能去做愛，當然狀況百出，挫折連連。這是自然的常態。
性愛更像是做一道美食，玩一個遊戲，雕琢一件工藝品一樣。
需要知識的輸入、技巧的練習和耐心的投入才能成的事兒。
02
掌握了性知識和技巧，是不是就夠了？不一定。
我有個女性朋友，稱得上朋友圈中的「妖汙王」。
飯桌上，黃段子張口就來，一般性知識根本難不倒她。
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法她知道得比我都多，閱片量足以秒殺一眾男生。
舉手足間盡顯「老司機」霸氣。
可奇妙的是，她單身多年，不談戀愛不約炮。
也就是說，她長期沒有性生活，只是喜歡耍個嘴炮，過個嘴癮。
她不擔心別人調侃她這個特質，卻很少去解釋。我唯一聽過她說的是：
“我不信任男性，網上怎麼撩騷可以，一靠近就瞬間百無聊賴。”
雖然沒有深聊，但職業經驗告訴我：
矛盾狀態的背後，或許有她還沒釐清的心理卡點，或是深深的需要。
做愛是一門技術活，更是心理和人格的呈現。
當一個人的性價值觀、行為和慾望，三者不統一的話，就會陷入內心衝突。
心理矛盾的人，做不好愛，也經營不好一段符合期待的性關係。
有些人對性很有慾望，但TA的宗教信仰不允許TA婚前嘗試；
有些人明明想做卻壓抑自己，因為他相信「一滴精十滴血」；
有些人飽受無性之苦，卻從未主動，因為媽媽說過「女人要矜持」；
……
矛盾背後，有個人經歷，有宗教，有文化，有父母的規訓，也有社會的教化。
種種想法和價值觀，在頭腦中混亂地堆疊。
分不清哪些是經驗中來的，哪些是別人丟到腦子裡的。
不被釐清和整理，便對性產生了太多的誤解或負面認知。
這種混亂，封鎖了情慾，壓抑了想象，讓人面對性的時候，既沒有熱情，更沒有創造力。
03
除了頭腦中的想法，關注點還要回到身體感覺上。
性是身體遊戲，不是「想」出來的，是「體驗」出來的。
但很多時候，我們都無法放下頭腦，以至於感受逐漸鈍化。
我接觸過不少「用腦過度」的來訪者和學員。
其中一個線下學員A，讓我印象蠻深刻的。
她名校畢業，外企高管，知識理論豐富，思維敏捷，邏輯清晰。
談論性，她的見識讓人折服，但要說「做」，她說沒有感覺，不知性歡愉為何物。
我留意了一下她在參與身體遊戲時的狀態。
舞動的時候，會左顧右盼，無法沉浸和感受；
撫觸時，身體會收緊，打破「禁語」的規則，止不住跟同學交談；
一旦跟人身體接觸，會不自主地往後撤，或用手保護自己，戰戰兢兢。
課間跟她交流，她坦言一直在用意識和語言，控制著遊戲中自己的表現。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很陌生，我害怕接觸，害怕失控。”
她知道這不是遊戲的本意，但她控制不住這麼做，這是她的習慣。
到了床上，習慣依舊延續，總是害怕被伴侶評價和嫌棄。
像穿了一身厚衣上床，沒有反應，沒有感受，似乎做了個「假愛」。
這是很多人當下面對性的常態——頭腦先行。
意識佔據絕對領導地位，身體的感覺，經常被忽略。
身體承載著人的記憶，情緒和內化的觀念。
無論是緊張，僵硬，或是顫抖，背後都藏著一個人的深深需要和值得被看見的生命經驗。
只有對身體足夠接納，覺知，乃至臣服，才能感受性的存在。
把性愛從抽象雜糅的想法，變成真實可感的體驗。
04
如果以上都搞定，是不是就邁向生命的大和諧了呢？且慢。
性愛是雙人遊戲。性本身有跡可尋，但放到關係裡，就變得異常複雜。
這就是為什麼有人感嘆：做愛最麻煩的，就是不能一個人。
一個人面對性，都會有內心衝突，更何況多個人，矛盾在所難免。
這個時候，性溝通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但性的長期汙名、禁忌、壓抑，性知識和經驗流通的幾乎停滯。
雙方無法袒露對性的感受、觀念、期待和邊界，平添了太多的誤解，委屈，憤怒和悲傷。
我有一對夫妻個案。
雙方因為無性的問題，引發激烈的矛盾前來諮詢。
深入交流後，男性因為工作壓力，有勃起方面的困難。
男性自尊心很強，無法接納這個狀態，可越焦慮，勃起失敗的機率越大。
為了避免挫敗，他對性生活產生了抗拒。
妻子則因為先生無法勃起，開始懷疑自己的性魅力，擔心對方出軌。
雙方都處在痛苦當中，但都回避討論這個問題，性生活越來越少。
在性自尊的創傷裡，人趨於自我保護，無法表達自己，也無力傾聽對方。
只有在足夠多的安全支撐下，他們才敢慢慢表露內心那隱秘的痛苦。
因此，想要有好的性愛，不如先問問自己：
我掌握了足夠的性知識和技巧嗎？
我知道自己性價值觀是從何而來嗎？
我瞭解和熱愛我的身體嗎？
我尊重自己的性感受嗎？
我敢於向我的伴侶坦誠嗎？
……
這些問題，既通往內在的自我，也連線真實的關係。
因此，你應該知道，它為什麼難了——
性從來不是做愛而已，它本是一場深度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