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們確實清貧不易,可縈繞心頭的是一股純樸潔淨的氣息十七

經常的,晚上我媽媽要到徐家去,和徐媽媽一邊做著活一邊說話。徐媽媽總是片刻不停地幹活,有時絮棉襖有時踩縫紉機車衣服,那縫紉機就咔咔咔小聲地響。我媽媽有時就幫著給她完工的衣服釘釘釦子。

我媽媽說徐嫂可惜我手太笨,不會幫你做什麼。

徐媽媽就說某媽媽呀,莫講笨羅,你是個聰明人。沒進過學校就識那麼多字,還能當幼兒園老師還能當我們的掃盲老師。不像我,孩子多,當年就沒學成。現在拿筆就像拿棒槌,覺得還不如針好使呢。現在學也遲了,也沒時間學。哎,管它的,記個姓名記個尺寸的也就對付過去了。

夜深了,孩子睡了。我媽媽把我弟弟塞進徐家小弟弟的被窩裡。她還要陪著徐媽媽做活說話,夜深人靜的時候更是讓人覺得寂寞的時候呢。

我不習慣在別人家裡睡覺又不願意催媽媽回去就硬撐著。

有時候徐媽媽絮棉衣。半醒半睡的我,朦朦朧朧看到一片毛絨絨的白棉花。徐媽媽的手在那上頭輕輕巧巧地忙著,這兒抿抿那兒扯扯,像兩隻靈活飛動的蝴蝶。

渴睡的耳朵裡,聽著媽媽她們低低的說話聲,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又感覺到屋裡溫暖寧靜的氣息,又收進屋外的風聲。聽著風,在冬日裡的樹枝間打旋。

那是苦楝樹。

春天裡,苦楝樹開了花,有一股子香味。

只是那香味聞著特殊,好像也帶著點苦味兒似的。要不它怎麼叫苦楝樹呢。

花兒細細小小一點也不起眼。風兒吹啊吹搖啊搖的它們就掉下來。白白的,還夾著星星點點的藍色。看看那鋪滿了小花兒的地面,就感覺那地面,也變得美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