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會因為女生失去一個很好的女生而後悔嗎?

半夜在男朋友手機上看到一條微信:「如果沒有女朋友,你會喜歡我嗎?」

他回了一個字:「會。」

我把那段聊天記錄遞給他看。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摁滅菸頭,

「我說了她只是同事,也保證過以後不會跟她發生什麼,這還不夠嗎?」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嗓音裡的失望和責怪,沒有絲毫掩飾。

那一瞬,我發現自己好像不認識這個人了。

1

半夢半醒中,我聽到有人開門,慢慢往床邊走來。

聞到熟悉的氣息,我起身,伸手摟住了江陵的脖子。

嘴唇離他還有幾釐米時,他突然側頭,避開了我的親吻。

這個下意識的舉動,讓我跟他都愣了一下,也讓我徹底沒了睡意。

可能是想避免尷尬,江陵扯了扯領帶,直接去了浴室。

沒多久,浴室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江陵最近一直加班很嚴重,經常很晚才回來。

想到他可能忙得飯都還沒顧上吃,剛才的尷尬鬱悶立馬消了一半。

我找了找手機,還是,先給他點個外賣吧。

不過我的手機還在客廳充電。

偏過頭,發現江陵的手機隨意放在枕邊。

沒多想,我拿起來,在一家他最近常去的店,下單了一碗骨湯麵。

點完外賣,正打算熄屏,美團發來一條通知,說幫買的跑腿訂單已完成配送。

訂單資訊上顯示,是一包紅糖,和一盒田七痛經膠囊。

緊接著,螢幕上突然彈出一條微信:「止痛藥很有用,謝啦。」

我愣住,手指懸在螢幕上方,好半天才點了進去。

最近的聊天時間,是半個小時前。

江陵:「你剛才回去的時候,臉色不太好。」

對方回了個可憐兮兮的表情包。

江陵:「方案我做完了。」

對方很快回復:「好哇,那我明天可以多睡一會兒,晚一點再來公司。」

江陵:「嗯。」

沒多久,江陵又問:「還好嗎?」

那邊沒回。

過了五分鐘,江陵又發了一句話:「給你買了點東西,這幾天注意保暖。」

江陵沒有給她設定備註,但是看頭像和聊天內容,很明顯。

她是周璇。

2

第一次聽到周璇這個名字,是在一個月前。

那天江陵陪我去看電影,看到一半,我注意到他有些心不在焉。

再回過頭看他時,發現他正低頭看手機,唇角噙著淡笑,眉眼間盡是放鬆的狀態。

我看著他,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問,「你在看什麼?」

江陵還是低著頭,聲音含笑,「周璇。」

氣氛有一瞬的凝滯。

那是我第一次聽見「周璇」這個名字,從江陵的嘴裡念出來。

語速輕緩,把她的名字繞在舌尖,異常好聽。

他像是意識到什麼,猛然抬起頭看我。

跟我對視了兩秒後,他把手機遞給我,一臉認真地解釋,

「周璇是公司新來的同事,工作很認真,我只是把她當作可以提攜的後輩。」

我直直盯著手機螢幕。

影片裡的女孩好像在過生日,有人把蛋糕抹在她臉上,她完全不在意,反而咧嘴笑得很燦爛。

看得出,是個性格很好的女孩子。

「影片是同事發到群裡的,我剛才也就是隨便點進去看了一眼。」

江陵拉過我的手緊握住,溫熱的觸感很明晰,聲音是一貫的溫和,「楠楠,信我。」

我看了他很久,他一副神情坦然的樣子,不像是撒謊。

但不知怎麼,我腦海裡不斷跳出他剛才的笑容。

一直到電影結束,我們都沒再說一句話。

沒想到,原來一切都早有預兆。

3

十幾分鍾後,浴室的門開了。

江陵換了一身睡衣,溼漉漉的頭髮還在滴水。

對上我視線的那一刻,江陵明顯愣了一下,

「你翻我手機?」

我剛想說話,忍不住喉頭癢意,捂著唇小聲咳了起來。

江陵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才遲疑地問,「你感冒了?」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

已經入秋了,我從小抵抗力就比較差,稍不注意,就會引起很嚴重的感冒發燒。

和江陵在一起五年,往年每次快到換季的時候,他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每天盯著天氣預報,提醒我帶傘,或者抓著我去健身房,各種防患於未然。

我笑他過度緊張,他便會從後面攬住我的腰,頭埋在我肩窩上,悶悶地說,

「我不想你生病,感冒也不行。」

可是這幾天,我和江陵陷入了莫名的冷戰,這些變化,他好像完全沒察覺到。

4

「最近工作太忙了,沒注意。」江陵的聲音,把我從思緒里拉回。

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坐到床邊的,替我拉了拉被子,眼神裡有淡淡的愧疚,「下次不會了。」

我還握著他的手機,忍不住問:「只是因為工作?」

「我跟周璇真的沒什麼。」

他從抽屜裡拿出一根菸點上,語氣裡滿是疲憊。

我沒說話,把剛才翻到的一段聊天記錄遞給他看。

時間是三天前,周璇好像喝醉了,半夜給江陵發了條微信,

「如果沒有女朋友,你會喜歡我嗎?」

江陵只回了一個字:「會。」

看到這段對話,江陵愣住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摁滅菸頭,抬眼看我,

「我說了她只是同事,也保證過以後不會跟她發生什麼,這還不夠嗎?」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嗓音裡的失望和責怪,沒有絲毫掩飾。

那一瞬,我發現自己好像不認識這個人了。

5

江陵的手機,在我們爭吵的時候,非常不合時宜地又響了起來。

訊息彈出來,是周璇發來的,問他吃飯了沒。

緊接著又發來一句:

「我猜你肯定沒吃,給你點了一份骨湯麵,就是上次我帶你去的那家哦。」

我呆呆地看著這句話,心臟好像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撕扯,幾乎要踹不過氣來。

其實之前江陵不怎麼喜歡吃麵。

小時候他家條件不好,他爸走得早,媽媽在外地打拼,經常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裡,連飯都吃不飽。

那時江陵性子孤僻,人又悶,附近的孩子都不愛跟他玩,只有我經常去找他。

有次我去他家給他送東西,一進門,就看到他坐在長凳上,低垂著頭默默吃麵,清湯寡水,連一根青菜都沒有。

發現我在看他,江陵好像有一瞬間的無措。

不過很快就收起情緒,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吃了起來。

我盯著他瘦削的側臉,忽然覺得很難過。

也許,也有些同病相憐吧。

我媽心心念念就想要個兒子,卻在生我的時候傷了身體,醫生說以後很難有孕。

所以我媽一直很討厭我。

那段無望又落寞的日子,是我和江陵互相陪伴,互相慰藉,一點點熬過來的。

一直到江陵初中畢業的時候,他媽媽創業成功,還上了當時的財經新聞,然後就把他帶走了。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再見過他,直到在大學裡再遇到。

在一起後,我發現江陵從來沒吃過麵。

我其實大概能猜到原因。

他不想再回憶起那時的窘迫。

可是最近,我經常看到他打包街口那家店的骨湯麵回家。

一開始我還開玩笑一樣問過他,為什麼突然愛吃麵了。

他回答得雲淡風輕,「哪有什麼原因,就是想吃了。」

那時我慶幸,看來他是真的放下了。

原來,是因為她。

6

我跟江陵提了分手。

拉行李箱拉鍊的時候,江陵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陳楠,你真的要走?」

我被迫抬起頭看向他。

從前我一直很喜歡江陵看我的眼神,溫柔細膩,整個人都有一種專注感。

大二那年,我和室友約定好去大理旅遊,室友卻臨時有事爽約。

當時我想著,反正機票都買好了,攻略也都做了,索性就自己一個人去了。

到達大理第二天,我去爬山。

當若隱若現霞光從煙霧迷離的山間溢位的瞬間,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江陵。

「你不是還在北京參加競賽嗎?」我問他。

江陵搓了搓手,取下脖子上的圍巾,一圈圈給我圍上。

他的臉和耳尖被凍得通紅,聲音都有些發顫,

「在……在朋友圈看到你一個人來大理看日出,我不放心,提前趕回來了。」

「我想陪你一起看。」

江陵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

淡金色的陽光映在了他眼底,滾燙的熱意卻撒在了我心裡。

從大理回來後,我跟他的關係就微妙了起來,沒多久我們就在一起了。

可現在似乎變了。

明明我還沒變,明明我心裡眼裡還是隻有他,可現在他對著我,只有煩躁和不耐煩。

大概,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吧。

「收拾完東西,明早就搬。」

收回思緒,我避開他的視線,抽出自己的手,「今晚我睡客房。」

凌晨十二點多的時候,我將將收拾完東西,渾身疲憊地躺在床上。

剛開啟手機,就發現有一條好友申請:「我是周璇。」

透過驗證之後,周璇一直沒說話,鬼使神差,我點開了她的朋友圈。

最新一條是剛剛發的。

配圖是兩張照片。

第一張是她的自拍,身後的桌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骨湯麵。

第二張也是一碗骨湯麵,拍攝的背景很熟悉。

餐桌是斜方格花紋,桌上有一束嬌豔欲滴的玫瑰。

而裝玫瑰的花瓶,是我和江陵一起逛超市的時候買的。

周璇配的文字是「hhhh,和某人云吃麵!(這是一條僅某人可見的朋友圈)」

下面,江陵給她點了個贊。

7

這一晚睡得很不踏實。

夢裡一會兒是小時候,我拿著沾著藥水的棉籤,小心翼翼地幫江陵塗抹嘴角的淤青,他還沒什麼反應,我倒是先心疼得哭了起來。

一會兒又是那次跟江陵在山上看日出,風很大,他微涼的手輕輕包裹住我的手,一起塞進他的口袋。

到最後卻變成了江陵摟著周璇,兩個人冷漠地從我身邊走過,一個多餘的表情都沒留給我。

夢裡的一切太真實,以至於第二天醒來,下樓看到周璇的那一刻,我整個人都愣了。

之前我只在江陵手機裡見過她的影片。

仔細想想,這好像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老實說,周璇很漂亮,面板白,脖子又細又長。

她坐在沙發上,微仰著臉,頭上好像破開了一道口子,還有點細微的血跡。

江陵正在給她擦藥。

低著頭,一隻手固定住她的下巴,另一隻在她額頭上的傷口處輕輕按壓。

動作很是小心。

周璇忍不住「嘶」地叫了一聲。

江陵手上的動作肉眼可見地慢了。

光正好從百葉窗的縫隙打進來。

照得他眼裡的緊張和擔憂一覽無遺。

也讓站在樓梯口的我,把這一幕看得格外清楚。

提行李箱的手,不自覺突然鬆開了,發出一聲響動。

聽到響動,江陵回過頭,朝我皺了皺眉,卻一句話都沒有。

倒是周璇先開口了,大大方方介紹了自己,又解釋說江陵今天要外出約客戶,她是過來送檔案的。

「你們公寓的電梯壞了,我剛才爬樓梯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下,真是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我沒說話,拉著行李箱徑直去開門。

開門的一瞬間,手被江陵攥住。

他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盯著我,語氣裡透著不耐煩,「還沒鬧夠?」

他的力氣很大,手腕被捏得生疼,我卯足了勁掙扎,他卻越箍越緊。

一拉一扯間,江陵手腕處一隻灰色手錶露了出來。

我突然頓住。

上個月江陵生日那天,我買了只銀色腕錶準備送給他,卻發現他手腕上已經有了一塊灰色的。

看不出牌子,但從款式和樣式來看,明顯價值不菲。

江陵淡淡地說,是一個朋友送的。

現在江陵的家庭條件比我好太多,但他一直很照顧我的情緒,那是我第一次感到自卑和壓力。

當時我其實並沒表現出什麼,不過江陵還是察覺到了。

他低低嘆了口氣,從身後抱住我,溫熱的嘴唇抵在我耳邊,嗓音低沉溫柔,

「戴什麼手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送的。」

從那天開始,江陵就把那隻名貴的手錶收了起來,天天戴著我送的。

沒想到,分手的第一天,他就戴回了那隻灰色腕錶。

我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平靜地說,「讓開。」

江陵也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縮回手,聲音有點不自然,

「今天要去見的那個客戶對公司很重要……」

話還沒說完,周璇突然出聲,提醒他該出發見客戶了。

我瞟了她一眼,想到了什麼,問江陵,「你手上這塊是她送的嗎?」

江陵沉默了。

過了很久才說,「陳楠,只不過是一塊手錶。」

我不想再跟他多說,拿起手機,電話還沒撥通,陳瑞就到了。

陳瑞是我親弟弟,比我小五歲。

我媽從來沒放棄生兒子,四處求醫問藥,嘗試了各種偏方和針灸理療,被騙了不少錢,終於在我五歲那年,她又懷孕了。

這些年,我媽把所有的偏愛都給了我弟,對我依舊很冷淡,但我跟我弟關係卻還不錯。

「只有一個行李箱嗎?」陳瑞撓了撓頭,一臉遲疑。

「對。」

「啊這……」陳瑞更糾結了,「我還以為你們女生搬家都是大包小包的,我一個人肯定不行,就把一清哥也叫過來了。」

我微微一愣,「喬一清?」

8

「對啊,一清哥剛從上海出差回來,就被我拉過來——」

陳瑞話說到一半,手機突然響了。

裡面傳來一個略顯低沉的聲音,「好了嗎?」

「好了好了,你不用上來了,我們現在就下樓。」

陳瑞一邊說,一邊提起我的行李箱,「姐,走了。」

我沒再猶豫,拿起包跟在他後面走出門。

身後江陵好像在喊我名字,但我腳步沒有絲毫停頓,更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喬一清的車就停在路邊。

我們走過去的時候,他正坐在車裡。

修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看著他線條流暢的側臉,微微有些愣神。

喬一清是我的高中同學,學校出了名的學神。

但他性格冷漠,我又比較內向,所以我們雖然是同桌,但幾乎沒說過幾句話。

畢業以後,我本來以為,我跟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交集。

直到兩個月前陳瑞進了一家證券公司實習,有次我去他公司找他,這才知道喬一清是他頂頭上司。

「一清哥。」陳瑞突然喊了一聲。

座位上的男人轉頭,恰好跟我四目相對。

我禮貌性地跟他打了聲招呼,想了想,然後去開後車座的門。

剛要坐進去,就聽喬一清說,「坐前面吧。」

「暈車坐前面會好點。」他淡淡地說。

我愣了一下,不過也沒去問他怎麼知道我暈車,安靜地關上後車門去坐副駕駛。

一路上我們幾個都沒再說話。

回到家,已經是下午兩點。

喬一清把我們送到樓下,沒上去,就自己開車回公司了。

我媽端著兩碗菜從廚房出來,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面色不是很好。

看到陳瑞時,她的神情又變得溫柔起來,「菜熱好了,快來吃飯。」

這頓飯吃得格外沉默。

我媽不喜歡我,所以這次我沒打算在家住多久,等找到合適的房子就搬家。

傍晚的時候,我媽坐在沙發上織毛線。

可能是年紀大了,視力不好,灰色線團掉地上她也沒發現。

我走過去,默不作聲地把線團撿起來,放在茶几上。

正準備回房間,頭頂傳來我媽帶著點怒氣的責問聲,「為什麼跟江陵分手?」

我慢慢站起身,沒說話。

「江陵都跟我說了,不就是女同事送了他一塊手錶嗎,又沒真幹什麼,你折騰個什麼勁兒?」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喉間瞬間有些乾澀。

好像一直都是這樣。

小時候我被同學欺負故意絆倒,回家告訴我媽,她正追著給我弟餵飯,聽到後神情沒有一絲波動,反而把我教訓了一頓,

「你跟我說有什麼用,為什麼他們不欺負別人,就欺負你?你就不能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嗎?」

那時的我完全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麼冷漠的話,整個人愣在原地。

突然,我弟趁我不注意使壞地揪我頭髮,我下意識推了他一下。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狠狠的一巴掌就甩在我臉上。

我媽一邊哄著哭鬧不止的弟弟,一邊用眼神狠狠地瞪著我。

我紅著眼睛跑了出去,記不清到底跑了多久,直到沒力氣後,才慢慢停了下來,然後把臉死死埋在膝蓋裡。

最後還是江陵找到了我。

他一下一下,輕輕拍著我的後背,沒有說話,彷彿在一點一點消融我的委屈。

那時,我想,我媽或許永遠不會站在我這邊,但是江陵會。

「行了,多少注意點分寸。明天他過來接你,你就給他一個臺階下,這件事就當過去了。」

我媽看我一眼,低著頭繼續織毛線,

「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該為你弟想想。江陵他媽媽是什麼人,手頭上那麼多資源,你弟將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房間裡沒有開燈,一片漆黑。

屋外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我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眼睛盯著窗外。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被推開。

有人輕輕攬住我,額頭抵住我的肩膀,極力遏制的哽咽在寂靜的黑夜格外清晰,「姐,對不起……」

「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我們都是她的孩子啊……」

我轉過身看他。

那張跟我很像的臉上掛著淚痕,眼眶紅透。

從前我試著討厭陳瑞,卑劣地把對我媽的憤怒,不甘心,以及求而不得的愛,通通轉化成對陳瑞的恨,彷彿這樣心裡就能好受一些。

可他懂事以後,對我太好了,所以我連恨他都做不到。

「我租了個房子,剛簽完合同,本來打算自己住的,你先過去住吧。」

最後,我聽見他堅定地說,

「你的未來是你的。我的未來我自己會負責,你完全不需要為了我,或是其他任何一個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姐,明天我帶你搬家。」

9

睡之前,我收到了周璇的一條微信:「如果是那塊手錶讓你誤會,我可以解釋。」

我沒理。

十分鐘後,周璇又發來一段話:

「上個月我媽從國外帶回來兩塊手錶,我自己留了一塊女式的,那個時候剛好是江陵的生日,我沒多想,就把另一塊送給他了。」

緊接著,她又補了一句,「江陵也知道。」

我沉默了一會兒,打字問,「你是說,你手上也有一塊跟他相同款式的手錶,女士的?」

周璇沒再回復了。

第二天一早,我簡單收拾了一下,提著原來那個行李箱,和陳瑞一起坐上一早就預約好的滴滴。

通過後視鏡,我看見我媽站在門口。

她怔怔地看著我們,嘴唇似乎動了動,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路上,江陵給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發了幾十條微信,問我現在在哪。

我只回了一句,「我們已經分手了。」

江陵隔了很久才回復,「陳楠,我沒同意。」

我直接把他所有聯絡方式都拉黑了。

陳瑞租的房子是個小兩室,裝修走現代簡約路線,很乾淨,而且離我公司也近。

忙活了一個下午,才把東西整理好。

陳瑞累得癱在沙發上,懶洋洋地說,「姐,今晚你必須請我大餐。」

我笑著說了聲好。

拿手機預訂餐廳的時候,我想了想,讓陳瑞把喬一清也叫了過來,就當答謝他昨天幫我搬家。

路上有點堵車,差不多過了一個多小時才趕到約定的餐廳。

喬一清已經在座位上等著了。

他微微低著頭,一手搭在屈著的膝上,一隻手攪動著咖啡,四周嘈雜的世界彷彿跟他格格不入。

有那麼一瞬間,我想起高中的某個午休,我被夢魘驚醒,平復著呼吸,餘光不經意往喬一清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在做題。

坐姿很端正,手指拿著筆在草稿紙上計算著,指甲修剪得乾淨平整。

發現了我的目光,他偏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拿出一張紙巾遞給我,轉過頭繼續做題。

過了好一陣我才反應過來,拿紙擦了擦額頭,低頭一看,那張紙瞬間被汗溼透。

剛收回思緒,就聽見陳瑞在我旁邊捂著腦袋嘀咕,

「完了完了,上班遲到就算了,請他吃個飯我還遲到,新仇舊怨,一清哥那不得削死我。」

我拉著陳瑞走過去,語氣誠懇地說,

「抱歉,我們來晚了,待會兒你想點什麼儘管點,不用幫我省錢。」

喬一清抬起眼,看了我一會兒,突然笑了,「沒關係,我也才剛到。」

隨後叫來服務員,很自然地把選單遞給了我,「還是你來點吧。」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店裡突然響起鋼琴聲。

我這才發現,餐廳大廳中央有個很大的臺子,上面放置著一架白色的鋼琴。

有個女生正背對著大家在演奏。

她身後的牆上掛著很多同心結。

陳瑞小聲咳了一聲,

「這是這家餐廳特有的營銷模式,來這裡吃飯的情侶,只要上去彈奏,就可以獲得一個寫著兩人名字的同心結。所以很多情侶都會來這裡打卡。」

我正吃著菜,一個沒注意地「哦」了一聲,就被嗆到了。

正低著頭小聲咳嗽,感覺有人輕輕拍著我的背脊。

剛剛緩過來,就看到面前被推過來一碗湯。

順著那隻修長的手緩緩抬頭,正好對上喬一清漆黑的眼。

我愣住了。

喬一清也微微一頓,隨後動作十分快速地拿過陳瑞的碗,也給他盛了一碗湯。

陳瑞一臉蒙,「我又沒被嗆到。」

喬一清:「……」

氣氛突然變得有點微妙,陳瑞看了看喬一清,又看了看我,然後默默去洗手間了。

臺上的鋼琴演奏剛好結束,我下意識看過去。

那個女生恰好轉過身。

竟然是周璇。

她笑著接過工作人員給的同心結,低頭在上面寫了什麼,然後便走下臺,回了自己的座位。

不出意外地,我在她對面看到了江陵。

同心結被他捏在手裡,隔著一段距離,我看不清他是什麼表情。

周璇湊過去不知道跟他說了什麼。

他突然就笑了起來。

可能是察覺到有人定定看著這邊,他抬起頭,剛好跟我對上視線。

10

他眼裡有明顯的錯愕,臉色也沉了下來。

下一秒,人已經大步走到我面前。

視線在喬一清臉上停了停,轉過頭看向我,「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帶著質問的語氣,讓我感到一股怒意頓時湧了上來。

目光下移,落在被他緊緊攥著的東西上,才淡淡地問,「同心結好看嗎?」

江陵臉色微變,隔了好一會兒才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定定地看著他。

不明白為什麼到了現在,他還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記憶裡那個青澀真摯,總是溫柔注視著我的少年,好像越來越模糊。

「是這樣的。」周璇正好也走了過來,一副坦坦蕩蕩的模樣。

「剛才我和江陵打賭,如果我能拿到同心結,今天這頓飯就讓他請。他大概也沒想到,我還會彈鋼琴。」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你的意思是,這又是一場誤會?」

她微微一笑,「當然。」

江陵似乎鬆了口氣,眼底最後一絲不自在也逐漸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無聲的斥責。

好像在說,陳楠,你看啊,你就是在無理取鬧。

可笑之餘,我忽然感覺很疲憊。

沉默了很久,我小聲問他,「你還喜歡我嗎?」

江陵一愣,下意識地看了周璇一眼。

接著迅速移開視線,盯著我,斬釘截鐵,一字一頓,「陳楠,我愛你。」

這一幕讓我的心重重蜷縮了一下。

我很清楚,江陵不見得多喜歡周璇。

我也相信,他確實是愛我的。

可他全心全意愛著我的時候太熱烈,以至於他沒那麼愛的時候那樣明顯,連我那麼粗心的人,都可以一眼看穿。

我曾聽人說,毀滅永遠是最容易的。

就像現在,我對他的感情,在他看向周璇的那一眼,在他遲疑的那一刻,忽然就消散了。

江陵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伸手想觸碰我的臉頰,被我輕輕躲開。

他手上動作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和無措。

「楠楠,我承認之前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我向你道歉。但同心結的事真的是個誤會,我從來沒想過和她在一起,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平靜地看著他,餘光瞥見一旁周璇慘白的臉。

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嗤笑,很輕的一聲,諷刺意味卻很濃。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二位。」

喬一清慢慢站起身,看著江陵和周璇的眼神,像是置身事外要看一場好戲。

「你們知道同心結的寓意嗎?」

江陵冷冷盯著他,沒有搭話。

「看來是知道。」

喬一清笑了笑,嗓音隱約透著一股不屑,

「打著朋友的名義,又做著情侶之間的事,你們倒是心照不宣。」

江陵臉色煞白。

……

回去坐的是喬一清的車。

深夜的公路車輛稀少,喬一清把車子開得很平穩。

可能是太累了,陳瑞裹著毯子躺在後座上睡著了。

車廂里正放著舒緩的音樂,我剛打了個哈欠,就聽到喬一清低沉的聲音:

「大概還要半小時,你要不要也睡一會兒。」

我搖了搖頭,「不了。」

車廂裡再次陷入了寂靜。

發著呆,視線遊移到喬一清的身上。

他專注著開車,側臉的輪廓在不甚明亮的夜色裡格外清冷。

我突然想到了剛才他對江陵說的那些話。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喬一清「嗯」了一聲。

「假如在有女朋友的情況下,喜歡上了另一個女生,你會怎麼辦?」

喬一清微微側目,瞥了我一眼,語調很輕很慢,

「我從小到大都很專情,沒有這種假如。」

我一噎,避開他的視線,「如果有呢?」

他沉默了片刻,

「短暫的心動或許很正常,但做人要有清晰明確的邊界感。如果愛上了別人,控制不住逾越了底線,又捨不得跟現任分手,不管男女都是十足的垃圾。」

我沉默著聽完,後知後覺想起什麼,忍不住打趣,「你還會罵人!」

喬一清回答得很淡定,「只罵垃圾。」

我:「……」

一直到開啟門下車,我都有點回不過神來。

我發現喬一清跟我印象中,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還挺……真實?

也不算特別難以接近。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全身心投入工作之中,江陵沒有來找過我,我也落得清淨。

陳瑞為了讓我放鬆心情,帶我去爬了幾次山,但每次都捎上了喬一清。

所以我最近跟喬一清的關係還不錯,至少算是朋友吧。

再過幾天就是中秋,我工作更忙了,幾乎每天都要加班到九點才回家。

我爸平常沒有什麼大事一般不找我,今天突然發來了一條微信:

「楠楠,中秋回家嗎?你媽買了很多大閘蟹。」

我想了想,打字:「最近工作很忙,可能會加班。」

我爸那邊好半天才回覆:「注意身體。」

放假的前一天,一個陌生號碼給我打電話,一接才知道是周璇。

她問我有沒有時間,想跟我喝杯咖啡。

想了很久,我回了個,「好。」

11

周璇選的咖啡館離我公司不遠,下班後我直接打了個車過去。

坐下後,周璇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我不要江陵了。」

我一臉莫名。

突然覺得這個人是不是有什麼大病。

「那天從餐廳回去後,我就跟江陵表白了。」

周璇停頓片刻,語氣很無所謂,但嗓音裡的苦澀卻讓人難以忽略,

「他這次明確拒絕了我。」

這次?

我扯了扯嘴角,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我沒放棄,這些天也一直陪在他身邊。但他對我越來越冷淡,拒絕的態度一次比一次堅決。」

「有次公司聚餐,幾個同事起鬨要撮合我跟他,他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警告他們不要亂開玩笑,他是有女朋友的人。」

周璇冷笑了一聲,「可當時大家都知道,他已經和你分手了。」

握著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頓,我不明白江陵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

「最讓我死心的是……」

周璇驀地抬頭,眼圈微微泛紅,

「聚餐結束,他喝了很多酒,叫了代駕。我不放心,一路跟著他,發現他去了你家樓下。」

她停了好一會,才接著說,

「正好看到你跟一個男人一起上了樓。」

我微微一愣。

一大段記憶猛然竄入腦海。

周璇說的那天,應該是上週末,我和陳瑞他們去爬山。

下山的時候,我和喬一清聊到了高中時班上同學奇奇怪怪的外號。

陳瑞突然插一嘴,「上次我在公司看到一清哥跟他媽影片,他媽喊他喬喬,還催他快找物件!」

我驚訝地看向喬一清,「喬喬?」

喬一清耳尖泛紅,卻強作淡然。

他輕輕「嗯」了一聲,然後一本正經地說,

「下次別再叫了。」

我想忍住笑,但莫名被戳中了笑點,喬一清沉默了一路,我就笑了一路。

結果樂極生悲,不小心崴傷了腳。

他們把我送回家後,我突然想起家裡的碘酒和棉籤用完了,就讓熟悉路的陳瑞去附近藥店買。

當時是喬一清扶著我上樓的。

沒想到因此被江陵誤會了。

不過這些沒必要再解釋了。

「我從來沒見過江陵那副樣子。」

周璇壓低聲音,似乎在極力掩飾著什麼,

「明明很愛乾淨的人,難過地蜷縮在地上,雙肩顫抖得很厲害。」

「我聽見他在哭。」

周璇苦笑了一聲,

「那一刻,我才明白,他是真的後悔了。」

她抬手擦了擦眼睛,又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直直盯著我,

「可惜已經太遲了,你不會再原諒他了,是嗎?」

我看著她的眼睛。

眼底的緊張和試探顯而易見。

突然就明白了她今天叫我過來,又莫名其妙對我說這些話的真正原因。

她從來就沒想過放棄江陵,只是想確定我的態度。

她想知道,江陵的深情,江陵的後悔,能不能換來我的回頭。

我面無表情地拿起包站了起來,看了她一眼,

「你不用再費這些心思了,我跟江陵之間已經徹底結束了。」

周璇愣了愣,臉上閃過一絲被看穿的尷尬,卻終是鬆了口氣。

……

中秋這幾天,我不用加班,也沒回家,就窩在出租屋裡寫下季度的策劃案。

陳瑞給我寄了樣東西,是一條手工編織的圍巾。

奶灰色,摸起來很柔軟,也很暖和,很適合現在的天氣。

但我沒有戴,收進了抽屜。

熬了幾個通宵,策劃案還是沒有任何進展,我的頭已經開始隱隱作痛。

過了一會兒,只覺得手腳發軟,渾身提不起勁兒。

憑著僅存的力氣,我開啟手機,翻找通訊錄,想給陳瑞打電話。

接通後,電話裡傳來的卻是喬一清的聲音:「陳楠?」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打錯了,

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就眼前一黑,徹底墜入了黑暗。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的病床上。

手腕上扎著吊針,房間裡縈繞著濃郁的消毒水味兒。

旁邊有圍著幾個人,似乎在說什麼話。

喬一清正拿著筆記本坐在旁邊專心敲字,淡淡光線照在他白皙的面板上,連細小的絨毛也泛著暖光。

「我——」一出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啞透了。

「醒了?」

喬一清立刻合起電腦,拿過床頭的保溫杯,給我倒了杯水。

他站在床邊,看著我喝下,慢悠悠地說,

「早上在電話裡你一句話也沒說,也不掛斷,我就猜到可能出了什麼事。發訊息告訴了陳瑞,他離得比較遠,就把你家放備用鑰匙的地方告訴了我,讓我先過去。」

剛睡醒腦袋還有點蒙,好不容易消化完這一大段話,又聽見他說,

「醫生說你疲勞過度,睡眠不足引起血糖過低,所以才會暈倒。」

我摸摸鼻子,有種不知從哪來的心虛感,「最近工作真的太忙了。」

喬一清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一下,「跟高中一樣拼命。」

我微微一愣,有些不自在地問,「陳瑞呢?」

喬一清看著我,片刻之後失笑著側開,嗓音溫淡,「他給你買吃的去了,要不要再睡會兒?」

我下意識點了點頭,遲疑了幾秒,又問,「我昏迷的時候,是不是還有人來過?」

喬一清好一會兒沒說話,然後才低聲回了句,「你媽早上的時候來過。」

我低下頭,手指緊緊攥著被角。

那時候,我隱約看見我媽紅著眼睛,一臉著急地問醫生,「我女兒沒事吧?」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我媽為我急哭的模樣。

因為太過不真實,我還以為是在做夢。

突然,頭頂被輕輕地拍了幾下。

那隻手溫暖乾燥,似安撫,又帶著些溫柔。

我驀地抬頭,剛好和喬一清目光相撞。

氣氛忽然有些微妙。

突然,他似乎看到什麼,愣了一下。

順著他的視線,我慢慢轉過頭。

江陵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眼尾微微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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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及的可以看我專欄另一篇完結文(差不多型別,這篇寫完之後也會放進這個專欄,所以大家別急,我會盡快完結的!

曖昧失溫:不能戀愛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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