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但是真的給你選擇時，很多人都選擇的並非活著，哪怕是享受著子孫滿堂的快樂，深夜也抵擋不住源源不斷的孤單感。

說出這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我的爺爺。

爺爺今年93週歲，年輕時候受過傷，導致雙腿落下殘疾，走路總是一瘸一拐的。雖然爺爺的身體沒有太大的毛病，但身體零件已嚴重老化，幾年前就已無法行走，就連大便都需要他人輔助，於是從若干年前開始由四個孩子輪著養，一家住幾個月再到下一家去住。

一、在我看來，爺爺漸漸變得通透！

我是爺爺從小帶大的，在我的印象中，他是個暴脾氣、急性子，還帶有自己的固執，所以年少時的我沒少捱打。但自從爺爺各家輪著住的時候，他就開始變得通透，不多言，不多語，一心活在自己那方小世界裡。

記得很多年前問過他，為什麼現在活透了？他說：“年紀大了，沒用了，去誰家我都是個麻煩，多言多語只會讓人心裡不舒服，所以乾脆什麼也不管。你給我飯我就吃，晚點給我我也餓不著。”

你以為一向要強的爺爺真的做到了不管不顧？不，他渴望留住最後一點尊嚴，所以他的眼淚總是在深夜打溼他的枕頭。

大概是兩年前，我陪他聊天，聊著聊著老人那基本看不到的眼睛開始閃爍淚花，他像孩子一樣向我告狀，說道：“我這個年紀了，在你叔家總是受氣，我說一句他就總是頂我，我不明白為什麼要讓我活的那麼沒有尊嚴！”據爺爺說，其他子女去看他時候帶去的吃的，他只能吃一次，而且是分到一點點，之後再也嘗不到了，所以他總是不讓我們帶東西去看他。

我知道叔叔家並不是真的這麼對待老人，只是生活有點節省，喜歡和爺爺講道理，但在老人眼中，對他聲音大點就是斥責他，他也不管是不是因為自己耳背的原因。但是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誰家都要賺錢生活，而生活無法自理的爺爺確實是一個不小的負擔，誰也不能全權負責。

於是我安慰爺爺說：“他們說什麼就當聽不見，想吃什麼就說，想要什麼就告訴他，什麼事兒都別往心裡去，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不也是一天嗎？”

“我知道，我也不是要怎麼他，就是得有個人知道他們是怎麼對我的，別讓大家以為他們對我多好呢。”

對於這答案，我感受到爺爺深深的無力感，原來他不是活得通透，而是被逼得通透。

二、在爺爺看來，活著真沒意思！

現在的爺爺，看起來更加“快樂”了，即便眼睛已經變得看不見了，但每次去看他他總是笑呵呵，招呼我吃點這個，吃點那個。而我每次回去，都會和他一起聊聊天，說說話，他也總是感嘆：“也只有你願意聽我嘮叨了”……其實我每次也都是聽他說，他的耳朵已經聽不大到我們的聲音了……

我以為爺爺就算不快樂也不會萌生恐怖的想法，但他真真切切地說出了，也是隻有我倆的時候。那天回去我一如既往地抱著手機聽他嘮叨，一開始還在回憶往事，誰知畫風一轉，談論起了生死。

他說：“別人都羨慕我能活到這個年紀，但我真是活夠了。”

我：“現在日子多好，有什麼活夠了的。”

他：“條件是好了，想吃什麼都能吃到，但我現在動不了，每天睜開眼就是在這坐著，一坐就是一天，每天都一樣。”

我：“唉”

他：“這樣的日子一天還行，每天都這樣真就沒有意思了。所以我總是想著死了就好了，死了也不會拖累你們了，走了就不用這麼天天坐著了。我甚至想買瓶藥，吃了就能走了，但我現在動不了，也沒機會。”

我：“胡思亂想什麼，你想著每天吃點什麼就好。”

他：“吃什麼我也吃夠了，也吃不出味道。活著真沒意思，但一想到走了還要被火燒，燒完了把我放到一個小小的木盒裡，我就不想了。”

我：“憋屈是嗎？那你想怎麼辦？”

他：“我啊，要是把我灑到大海里就好了，那樣我想去哪兒就能去哪兒”

……

聽著爺爺說出這番話，我的眼眶早已溼潤，原來賴活著真的不幸福，他不幸福的甚至想要死，就連我都留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