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尋死覓活非要嫁的男人,後來卻變成了她一生的噩夢……

(本文內容根據真實故事改編,文中所有人物均為化名)

講述人:李彥平

性別:女

職業:企業員工

我要講的是我小姨的愛情故事。我小姨當年看上一個男的,家裡不同意,她尋死覓活的,不惜離家出走,硬是衝破一切阻撓嫁給了他,誰能想到,十幾年以後,她的婚姻竟然變成了一場噩夢……

當初尋死覓活非要嫁的男人,後來卻變成了她一生的噩夢……

我姥爺有四個閨女,小姨是最小的一個,從小就被爹孃和三個姐姐給慣壞了,單純又任性,鬼點子還特別多。她那時候伶牙俐齒,還特別喜歡懟人,經常把我姥爺懟得啞口無言。用姥姥的話說,她就是個膽大包天的瘋丫頭。

那年小姨二十歲,在鎮上趕集的時候認識了一個陌生小夥子,他家住在我們鎮西北角的一個村子,離我姥姥家三十多里地;而我姥姥家離鎮上才三里地。我當時還小,他們具體是怎麼認識的我不太清楚,就記得小姨有一段時間一個勁兒往鎮上跑,除了趕集,她還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找各種藉口到鎮上去,比如給家裡買肥皂、買鐮刀、修鞋、給太姥姥買藥……反正只要是去鎮上的活,她都搶著去。後來我姥爺才發現,她是去跟一個男的相會。

小姨眼看瞞不住了,就把她倆的事跟家人坦白了,她說她覺得那個男的對她特別好,希望姥爺成全,讓她嫁給他。姥爺託人一打聽才知道,那個男的家五個兒子,都沒什麼本事,也沒念過幾天書,全部在家種地,他是家裡老四,上面三個哥哥只有兩個娶上了媳婦。給兩個兒子娶了媳婦後,老兩口已經窮得叮噹響了,欠了一屁股債,輪到老三,估計連份像樣的彩禮也拿不出來,更別說老四老五了。姥爺當然不同意。

姥爺家在村裡也算是大戶人家了,兄弟姐妹一大堆,每家都有四五個孩子,也算是人丁興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姥爺沒有兒子,只有四個閨女。但是已經嫁出去的三個個個日子過得讓人羨慕:我大姨父是個大隊書記,年輕有為,別看歲數不大,但是精明能幹,在他們村裡很有威望,家中的日子過得自然不比別人差;我二姨父是個獸醫,憑著一手給牲畜看病的本事,每年都能賺不少錢,早早的就成了村裡人人羨慕的萬元戶;我爸呢,用我姥爺的話說,再不濟了,人家還是個教員呢,好歹也是吃公家飯的。

小姨那任性的勁兒就上來了,家裡越是反對,她越是跟家裡對著幹。姥爺是打也不管用、罵也不管用,後來就把我家那些親戚都動員過來,輪流勸她。我那幾個嫁到鄰村的姑姥姥、還有我媽的那些嬸子們、堂兄弟家的嫂子們……都過來做我小姨的思想工作,大家都說:雖然咱們家不是多麼有錢,但是你在家可是嬌生慣養長大的,他們家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你嫁過去是要受苦的呀!貧賤夫妻百事哀,他對你再好,感情不能當飯吃呀!……可是小姨就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誰勸也聽不進去,非要嫁給那個男的。姥爺也放出狠話:門兒都沒有,你想嫁給他,除非老子死了!

為了讓小姨死心,姥爺還開始託人四處為她物色物件。小姨眼看著自己的婚事要黃,就開始絕食抗爭,一連幾天都不吃飯。姥姥有點擔心,怕把她餓壞了,可是有一天夜裡,姥爺竟然發現小姨半夜偷偷起來吃剩飯。姥爺也沒有揭穿她,第二天就當著全家人面卻說:別管她,年紀輕輕的,餓上十天八天死不了,大不了我讓赤腳醫生來給她輸上幾瓶葡萄糖。

眼看計謀失敗,小姨又想出一個辦法,她開始照常吃飯睡覺了,乘家裡人放鬆了警惕,偷偷的給那個男的捎了封信,約定要一起私奔。可是不知怎麼的,走漏了風聲,剛跑到鎮上,就被姥爺帶人抓了回來。為了防止她再跑,姥爺把她關進了西屋,又把村裡親戚們都召集到了家裡,管吃管住,一天24小時輪流看守她。她一開始還折騰,後來發現折騰也不管用,吃飯有人送,門口總守著兩個大男人,不是堂哥就是表哥,連上廁所都有人跟著,後來,她也不折騰了,躺在西屋炕上,該吃吃該喝喝,吃喝玩了就睡大覺。可是,親戚們都不敢睡呀!生怕打一個盹兒起來,她就不見了,都睜大眼睛看著她,一刻也不敢懈怠。時間一長,大家就都熬不住了,雖然是輪流值班,但是家裡還有農活兒要幹,總不能回去就補覺吧?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在把所有人都熬得精疲力盡之後,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小姨偷偷地跑了,還帶走了身份證和戶口本。等到看守她的堂兄發現人沒了,叫大家起來追趕,她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姥爺怒氣衝衝地帶著一幫人,到那個男的村裡去找人,但是他父母說:老四一個月前就出門打工去了。由於拿不出證據來證明小姨是被人家的兒子拐跑的,姥爺也沒辦法,只好帶著一幫人打道回府了。

回到村裡,看著空蕩蕩的西屋,姥爺氣得摘下頭上帶的帽子,狠狠摔在地上,跺著腳破口大罵:畜牲、王八蛋、害人精、不要臉的孽種……能想到的髒話都用上了,但是無濟於事,她根本就聽不到了。有人建議報警,姥爺無力地擺擺手說,算了吧,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她這件事,估計不出三天全鎮的人就都知道啦!就是追回來又能怎麼樣的?到時候,那個好人家還會要她,隨她去吧!

姥爺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不久以後就生了一場大病,雖然治療得及時,挽回了生命,但原本硬朗的身體就大不如前了。

幾年之後,小姨帶著一個小男孩回來了,說是她跟那個男的已經結了婚,生了孩子。看她的穿著打扮就知道,她過得並不好,起碼日子是緊巴巴的。她變了,再不像從前那樣話多了,問一句說一句。姥爺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啥也沒說,把娘倆留下了。第二天,幾個姐姐知道她回來了,都回孃家看她,問她這幾年去哪了?以後有什麼打算?她說,兩個人在城裡打工呢,孩子快上學了,城裡沒戶口,掏不起借讀費,所以打算回來種地。住了兩三天,她要回去了,姥姥和我大姨二姨還有我媽給她拿了好多東西:有米、面、麻油、土豆,還有孩子穿小了的衣服……裝了半車,由我大姨父開著四輪農用車把她們娘倆送回了村裡。走得時候,姥姥囑咐說:下回回來領上孩子他爹,跟親戚們見見。

大姨父回來跟大姨說:真窮啊,除了兩間土房,兩個半舊的大紅櫃,一口鍋一個灶一個水缸,啥都沒有,炕上鋪的還是席子呢!小四女婿非要留我喝酒,我沒在,我說開著車不能喝,就回來了。這話是晚上沒人的時候偷偷跟大姨說得,怕我姥爺聽見又生氣。

大姨後來告訴了二姨跟我媽,她說她聽了心裡挺難受的,半夜沒睡著。她們都替我小姨發愁: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呢?

一直到過完年,大年初二的時候,大家都回姥爺家,小姨帶著她的丈夫和孩子也來了。大姨父四輪車上拉著幾十斤豬肉,二姨夫摩托車後座上綁了一隻白條羊,我爸提了兩瓶好酒(是從前教過的一個學生回來看他送的)還有一些黃花木耳之類的乾菜(是我爸放寒假去縣裡開會買回來的),小姨和小姨夫拿著一些凍得硬邦邦的油炸糕、粉條、山藥魚什麼的,說是她自己做的。姥爺說你還會做這個呢?在家也沒給我們做過。小姨說:爹想吃以後我常回來給你做。看著她一下子變得這麼懂事,大傢伙的心情卻特別沉重。

大姨跟姥姥用豬肉剁了餡兒,包了餃子,二姨把那隻羊剁了煮了一大鍋,我媽炒了幾個菜,惟獨小姨帶來的東西被放到了西屋(我們這兒冬天冷,儲存東西不用冰箱,就放在不生火的屋子裡也凍得硬邦邦的)。我發現小姨夫的臉色不太好看,小姨的表情也不太自然。

吃飯時,我爸開了他帶的那兩瓶酒,姥爺得病後就忌酒了,他們連襟四個人一番推杯換盞,一個喝得頭昏腦漲,臉色發紅,一直不太說話的小姨夫,酒量但是不錯,喝多了,話也多了起來,他說:別看我現在窮,我將來肯定過得不比你們差。

三個姐夫面面相覷,不知說什麼好,還是大姨父反應比較快,趕緊說:好樣的,有志氣,哪裡需要幫忙儘管說,包在姐夫身上。

小姨夫卻說不用,說他要靠自己的努力讓老婆孩子過上好日子。

後來,小姨父再也沒有來過,一直到我姥爺去世。

這期間,他一邊種地,一邊養起了羊,可是冬天沒有蓋羊圈,凍死了一大半,賠了不少錢;後來又養奶牛,可是擠出來的奶沒人收,都臭在家裡;養兔子,鬧瘟疫,也死了好多……反正他是各種折騰,怎麼也翻不了身,他也越來越絕望,他家窮,生怕別人看不起,但是人又沒本事,改變不了現狀,只能借酒消愁。他經常在外面喝得爛醉,回到家還發酒瘋。小姨受不了,就總是嘮叨他,他覺得小姨是嫌棄他窮,兩人動不動就吵架,後來乾脆動起了手。小姨當然不是他的對手,每次都被打的鼻青臉腫的。這樣的事,小姨從來沒有跟孃家人講過,一方面怕姥爺數落,一方面怕姐姐姐夫們笑話。

後來,我姥爺去世了,享年68歲。四個閨女都很傷心,但是哭得最兇的還是小姨,因為很多人都說,姥爺當年就是讓她氣得得了病,後來身體就一直不好,要不然,怎麼也能活到八十歲。

姥爺的侄男外女很多,去世後好多親戚來弔唁,還有同村的街坊鄰居。在大姨父的操持下,喪事辦得特別風光。他跟二姨夫還各自花錢,一人請了一個鼓匠班,分別在大門兩側搭起了臺子,唱起了對臺戲,每天吹吹打打地,一直唱到半夜,那叫一個熱鬧,不光引得全村的人來看戲,連鄰村的人都來瞧熱鬧。鄉親們都說:看人家這倆女婿,真是長臉。聽著這樣的評論,我爸倒沒有放在心上,但是小姨夫卻很不舒服。

喪事期間又發生了一件事,更加刺激了小姨夫那脆弱敏感的神經,打擊了他那可憐的自尊。起因是連襟四個商量著“燒紙”(這裡指辦喪事的時候隨禮)要花多少錢,大家最好統一了。小姨夫只帶了一千塊錢,所以他提議“燒”一千;可大姨夫和二姨夫說一千太少了,作為村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咋也得“燒”兩千。我爸見他們都出兩千,當然也就跟上了。看到小姨夫拿不出那麼多錢來,大姨夫跟二姨夫都表示可以先借給他一千。小姨想都沒想就同意了,這讓小姨夫更不高興了。

我聽見小姨夫跟小姨在西屋吵架:小姨夫說,這一千還是跟大哥二哥借的,你又借了一千,拿什麼還?小姨說,我跟了你算是倒了八輩子黴了,日子過得好不好我不計較,現在我爹死了,連個燒紙的錢都拿不出來,三個姐姐都出兩千,就我拿一千,那還不讓親戚們笑話死?都怨我,當初真是瞎了眼,要是沒有跟你,我爹也許還能多活幾年。說著就又哭出聲來。

小姨夫不但不安慰她,反而說,你現在後悔了?嫌我窮了?當初是誰尋死膩活非要嫁給我的?我讓你跟著我跑了嗎?那私奔的主意還不都是你出的?我還後悔呢,早知道你家是這樣的,我還不幹呢!我娶個窮人家的女人,起碼用不著一天到晚受人擠兌,看人臉色,你看看你那幾個姐夫,一個個鼻孔翹到天上,哪個用正眼瞧過我?

小姨說,還不是你自己不爭氣?這些年,那個姐姐沒接濟過咱們?做人不能沒了良心!

小姨夫更生氣了,說道:我沒良心?我不爭氣?你現在看我哪兒都不順眼對吧?你是不是早就不想跟我過了?

小姨不說話了,因為外面站了一院子的親戚朋友,要是事情鬧大了,不光會讓大家笑話,更會讓姥爺走得不安心。

到了“接三”那天(指人死後的第三天),四個女婿要輪流“上菜”。這也是我們這兒辦喪事的一個習俗,棺材前擺一張方桌,由死者的女婿端著大托盤,陸續將108道菜呈上來,擺到桌子上。那些菜都用小碟子乘放,其是就是廚師用黃瓜蘿蔔雕成的各種造型的小拼盤。女婿越多的人家,上菜儀式越熱鬧,沒有女婿,就得讓侄女婿、外甥女婿甚至孫女婿、外孫女婿來代替,上菜途中,鼓匠班要演奏歡快的音樂,女婿們要配合音樂節奏扭出舞步,邊扭邊向前走,親戚們還會乘機耍女婿,從燒紙的瓦盆裡抓上灰給他抹到臉上,把他塗成一個大花臉,逗的圍觀人群哈哈大笑,而無論大家怎麼鬧,被捉弄的女婿都不能惱,而且這個儀式越熱鬧,就說明喪事辦得越成功。也不知道這個習俗是怎麼產生和流傳下來的,可能是為了幫助死者的家屬沖淡悲傷,也可能是為了向世人展示家族的興旺,反正在農村辦喪事的過程中,總要鬧這麼一場,這也是除了鼓匠班子唱二人臺之外,喪事環節中最吸引好事者圍觀的一個部分。

姥爺有四個女婿,還有一大堆侄女婿外甥女婿,上菜儀式自然是格外熱鬧的。那天,姥爺家的院子被擠得水洩不通,只有中間留出了一小塊空地。姨夫們輪流端著托盤在那空地上著滑稽的舞步,尤其是花錢僱了鼓匠班的大姨父跟二姨夫,扭得格外起勁兒,圍觀的人也鬧得最兇,不一會兒就把他倆抹成了大花臉。輪到我爸上場,由於他平常一直很斯文,喪事的總管(主持人)提前囑咐大家:人家李老師可是文化人,你們悠著點兒啊,手下留情,別忘了你們孩子還在人家手底下讀書呢,即使現在不在,將來也會去的,小心人家拿你孩子開刀。一番話把觀眾逗得大笑,其實他們原本也不太好意思捉弄我爸,有人大聲喊:“李老師,我們不給你抹灰,但是你可別偷懶,按理說你們文化人應該扭得更好才是!”為了不讓我媽丟臉,我爸竟然一改平時一本正經的做派,端著托盤扭起了標準的秧歌步,看得圍觀人紛紛拍手叫好。再後來就該我小姨父上場了,可是,當總管報了他的名,竟沒有人為他叫好,也沒人開他的玩笑;而他,卻擺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端著托盤應付差事般在場地中間邁了幾步,然後就走上前,迅速把托盤裡的菜擺在了桌子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剛才還默不作聲的觀眾開始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那意思不用聽也知道,肯定是說:到底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家出來的,幹啥啥不行。總管見狀,趕緊喊下一個女婿上菜,這回輪到我二姥爺家的大姨夫,他是個機靈鬼,趕緊換著花樣扭起來,這才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後來喪事辦完聚餐的時候,小姨夫一個人喝悶酒,幹掉了一瓶半二鍋頭,醉得不省人事,大姨父不得不僱了一輛四輪車把他倆送回了家。不出預料,兩人又大吵一架。小姨覺得小姨父害她丟了面子,小姨夫卻說丟了面子的是他,都是小姨害的。吵著吵著又打了起來,小姨被打得三天下不了地。

有人說家庭暴力只有一次和無數次,第一次捱了打沒有進行有力的反擊,以後就還會不斷的捱打。這話說的一點都沒錯。後來,小姨夫就養成了一個習慣:動不動就出去喝酒,一喝就超量,每次喝醉酒之後回去就鬧事,跟小姨吵架,吵著吵著就開始打她,而且一次比一次打得重,拳打腳踢那是輕的,他們村裡人說:他揪著她的頭髮往牆上撞,甚至拿開水澆她,拿竹籤子扎她,拿燒紅的爐鉤子燙她……他似乎覺得,他的所有不幸都是小姨帶來的,每次一喝醉,小姨就變成了他的仇人,而他,就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惡魔。

當初尋死覓活非要嫁的男人,後來卻變成了她一生的噩夢……

小姨被折磨的不像人樣,她還不到四十歲,臉上的皺紋就比大姨還多了,身上常有傷,她就拖著受傷的身體,每天下地幹活、回家挑水做飯洗衣服……

她基本不跟親戚們往來了。後來還得了抑鬱症。要是沒有孩子,她估計早就撐不下去了。

我媽知道了她捱打的事,愁得睡不著,她也是個沒有文化農村婦女,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就問我爸該怎麼辦?我爸說只要小姨不離婚,就沒有辦法,畢竟人家是夫妻,清官難斷家務事!

可是小姨堅決不肯離婚,她說路是自己選的,既然當年選了,現在就不能後悔。而且孩子都十幾歲了,離了婚不僅自己會讓人笑話,孩子在學校也會抬不起頭來的的。

她就一個人承受著那些痛苦,慢慢地,她變得有點瘋瘋癲癲的,說話也顛三倒四的。可是小姨父說她是裝得,喝醉酒了還是打她。

又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小姨夫又喝得爛醉,搖搖晃晃回到了家,一頭栽倒在炕上睡著了,呼嚕打得震天響。每次都是這樣,他睡一覺醒來,酒還沒醒,然後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打她。事後小姨回憶說:她被打怕了,她怕他哪天一失手就把自己打死了,她一死,孩子就沒有媽了,孩子沒了媽跟著他,只會也像他一樣,成為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她就想早點結束這一切。

後來的事情就比較恐怖了。她狠下了心,去院裡找來一把钁頭,她爬上炕,站到了他的頭頂,舉起钁頭,照著他的腦袋狠狠地來了一下子,頓時,血流了一炕,她哆嗦著,扔掉了钁頭,癱坐在炕上,好半天才敢伸出手去弄他的鼻孔:已經沒氣了。她殺了死了他!

小姨說,當時看著他的屍體,她一點兒都不難過,因為多年的家庭暴力早就把當初的夫妻情份消耗殆盡,剩下的只有仇恨。

回想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她放聲大哭。

當初尋死覓活非要嫁的男人,後來卻變成了她一生的噩夢……

等到警察趕到時,小姨又變得瘋瘋癲癲的了——是小姨父住在隔壁的二哥報的警,他聽到小姨的哭喊,以為倆人又打架,趕過來勸架時,發現他弟弟被人殺死在自家的炕上。

後來,警察就把小姨帶走了,關進了看守所。因為調查過程中發現小姨有精神病史,所以不能把她當普通殺人犯判刑。警方說需要帶小姨去做一個鑑定,鑑定她是不是正處於精神病發作期,但是這個鑑定我們縣裡做不了,得到省裡去做,費用自理。

收到通知,大姨、二姨和我爸媽三家人在一起商量對策,大姨父說,這個錢我們不能掏。大姨問為啥?大姨父小聲地說:萬一鑑定出她不是精神病發作期該怎麼辦呢?

大姨捂住了嘴巴,不敢吱聲了。

我爸試探著問道:“大姐夫,你的意思是:再等等?”

大姨父點點頭,其他人都心領神會。

二姨夫擔憂地問道:“萬一他的那幾個兄弟願意出這個錢……”

大姨父卻胸有成竹的說:“不會的,他們一個比一個窮。肯定捨不得出這份錢!”

這個家庭會議,實行了嚴格的保密措施。

……

事後,小姨夫的兄弟們果然也不願意掏錢送她去省裡做精神鑑定。案子就這樣拖著,小姨也一直被關在看守所,連探視也不被允許。鄉親們開始議論紛紛,說我媽她們三姐妹無情無義,雖然一個個都不缺錢,但是看著親妹子被關在看守所,誰也不願意出錢送她去做精神鑑定。

小姨一直在看守所待了半年,那裡邊關的都是些什麼人大家都知道,小姨在裡邊過的什麼日子可想而知,這讓她的精神病更加嚴重了,大姨父打聽到訊息,這才組織大家出錢,帶她去省裡做了鑑定:鑑定結果——她患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然後,小姨被無罪釋放了。

姐姐姐夫們帶她去精神病醫院治療,然後又領回家精心照顧,她在三個姐姐家輪流住了幾個月,狀態漸漸好轉了。但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經常輾轉反側睡不著覺,有時候睡著了也經常被噩夢驚醒。

在我家住的時候,小姨跟我睡一個屋,睡不著的時候,她就躺在被窩裡跟我聊天,告誡我:丫頭,歲數小的時候千萬別任性,一定要聽大人的話。還有:找物件的時候一定要擦亮眼睛……

後來,小姨把家產變賣,存到了孩子的名下,然後又把孩子託付給姐姐們照顧,自己外出打工去了,她走後再也沒有回來過。她說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孩子,畢竟,她殺了他的父親。

表弟學習成績一般,但是小小年紀就表現得踏實穩重,初中畢業後,他也一個人離開家鄉到外地打工去了,他幹活勤快不怕吃苦,後來漂泊到了一個很遠的城市,在那兒成家立業,娶妻生子,也沒有再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