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多年前的一個深秋時節，記得那幾天剛開始落葉。內蒙的秋天早晚還是很涼的。某個早晨照例去晨練，出門後總覺得缺少了什麼，卻又想不出。直到回來踏上小區內的小徑時，才想起是沒遇到那對老夫妻。

因為那時每天早起出來晨練，都會遇到一對老夫妻。大叔推著大媽坐的輪椅，慢慢的踟躕在小徑上。因為每天都很準時地相遇，時間久了，打招呼就成了習慣。有時還會和他們開玩笑說：“我每天的第一句話，都被二老搶走了”。也時常會想，人老了能這樣相守，真的很幸福。大叔推著大媽的樣子也就印在了心裡。

後來，聽小區別人說，老兩口恩恩愛愛一輩子。前兩年大媽患了病生活不能自理，都是大叔盡心的照護，才恢復到能出來遛彎兒的程度。所以這兩年大叔怕大媽憋在屋裡悶，每天從五樓背大媽下來遛彎兒。今天怎麼了？當時也沒放心上，閃念就過去了。可是連著幾天都沒見，心中不免怏怏的。

直到又過了幾天後的一個下午，小區的石凳上看到大叔一個人坐著。問候了一下，說大媽已經離世了。看到大叔消瘦的臉上鬍子也沒打理，心裡也酸酸的。不著深淺地安慰了幾句也只能離開。

也是那年入冬後的一個早晨，還是晨練回來時，路遇鄰居同歸，走過小徑時想起二老，順便就感慨一下。鄰居卻說，你還不知道吧，人家已經和新娶的老伴兒去海南了，新婚旅行！記得，那一瞬間我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讓他再說一遍，也是半信半疑。後來久了，才知道是真的，算來前後相距還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再後來我離開內蒙，大叔大媽的影子漸漸也模糊了，這件事也就慢慢淡忘了。

後來又聽同事閒聊，說他有個同學的父親，和老伴兒一輩子感情很好。老伴兒去世後，一個月時間裡，每天都要去墓地守著。後來兒女擔心老父親出毛病，就張羅給老人找了新老伴兒。後來據說，老父親狀態確實很好了，但公墓再也不去了，年節都是兒女代替。聽過不禁又想起多年前那對老夫妻，當時心裡不免有一絲涼薄。

直到最近，隨著和老年人打交道的增多，也隨著自己年歲的增長，對人生的感悟有了很多轉變。前面說到的兩對老夫妻的事，在之前我總會覺得挺絕情的，甚至有時候都不太相信有真感情了。但是現在我似乎多少找到了一些理由，也許是替他們開脫，也許是為了開解自己的懷疑人生。

其實，很多事都不能用對或錯來簡單的判定，有情和無情其實也是同樣的。人到了老年，心理會發生很大變化。曾經很堅強的人，也變得很脆弱，很依賴親人。這一點我從老父親身上就切實感受到，現在什麼事情都依賴著老媽，連老媽都說，你爸怎麼和年輕時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細思一下，朝夕相伴一輩子的人走了，對留下來的那一個人來說，悲痛過後的日子才更難熬。而且越是恩愛的夫妻，這種失去依賴的脆弱也就越嚴重。同時，還會有一種看不到未來的感覺壓在心上，就像一個溺水的人，那種絕望感可以想象到。

這時，若是有一隻手，哪怕是一棵救命稻草，讓他摸住了，都會緊緊抓住不放的。曾經自己也常說這樣的話：

得到一件新東西，沒有失而復得舊物件更開心。

那兩位老年人何嘗不是呢？別人眼裡他們是找了新老伴兒，而在他們自己心裡，只是找回了朝夕相伴的依賴，找回了相依為命的寄託，僅此而已。

寫到這，不禁想，當年那個大叔後來過得一定很好，一定會有一個安然的晚年生活，不是很好嗎！

想到這，我心裡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