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勇：吳叔和他的奶山羊

吳叔和他的奶山羊

認識吳叔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祖籍河南孟津，幼年跟隨父親一起來到富平縣莊裡鎮楊家村落戶紮根，父親憑藉打鐵手藝，在莊裡鎮一帶小有名氣。到了吳叔這一代，趁著縣裡大力發展奶山羊產業之際，他瞅準時機，利用家住溝邊方便養殖的這一優勢，給自己家裡養了幾隻羊。養羊時間久了，慢慢的也學會了給羊看病，什麼感冒發燒、消化不良、胃脹腸阻，甚至羊的生產和護理他也深諳其中奧秘，後來還養了公羊，開拓了配種業務。在村裡人的眼裡，他真可謂無所不能，樣樣精通。

每天清晨，吳叔就會早早起來擠羊奶，趁著天還未亮，打著手電筒，提著奶桶去村口的收奶點交羊奶。回來便坐在院子裡的舊炕桌前喝茶。他愛喝陝青，提一個綠皮電壺，擺一個生鏽的鐵茶葉桶，一邊抽菸一邊喝幾缸子釅茶，再吃一個大蒸饃，全身瞬間就有了力氣。然後提著鐮刀和草繩，出去給羊割草去了。一般在太陽冒尖的時候，他就會斜戴著帽子，弓著背，腳步有力地揹著一大捆草回來。放下草，把羊拉出門外，讓羊曬太陽、吃草。他又轉身回去清理羊圈，打掃庭院，再幹一些家中的其他零活。

有一次吳叔給我打電話，說他的羊最近不好好吃食，估計是消化不良，讓我在齊村給他捎幾盒獸藥回來，然後給我詳細地說了藥的名字和劑量。我暗自佩服他的專業，只僅僅上過幾年小學的他，竟然對獸藥這麼精通，且不說藥名，幾乎連劑量都說的絲毫不差！

春天的一箇中午，暖風燻人。我看見吳叔從地裡回來，迅速放下鋤頭，慌忙地洗了洗手，就急匆匆地出門向西去了。他這麼急，究竟幹啥去了呢？半小時餘，我又看見他笑眯眯地回來了，他走到我跟前，著實把我嚇了一跳。只見他挽著袖子，雙手雙臂沾滿了血汙，連身上的衣褲也弄得不像樣子了。他看見我吃驚的神情，哈哈一笑說：鄰家的羊難產，叫我幫忙呢，好，總算沒有白忙活，下了兩隻羊羔，大羊也平安，哈哈……

每年一到11月，從早上直到晚上，吳叔家門口就會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在他家門口的石柱上，栓著一隻體型碩大、威武雄壯的大公羊。這傢伙異常地騷動，在大家眼皮底下也極不老實，一會東張西望，一會咩咩大叫，一會又“忽”地將前蹄搭在了石柱的上沿，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濃濃的羊騷味……

一個老頭拉著羊從西頭過來，老遠就叫：老吳、老吳！吳叔抬頭一看，故作生氣地問：找我啥事？嘿嘿，嘿嘿，那人不好意思地笑著。吳叔走到羊跟前，在羊屁股上一看說：這慫，還早著呢，過兩天再拉過來！一個青年從東頭來了，身後那隻羊很不情願，被死拉硬拽地跟隨著他而來，那青年遠遠地便喊，吳叔，吳叔，我家羊找你家“羊女婿”來了！吳叔仔細一看說：你這羊到時候了，去，拉過去吧！不大會一個老太婆也拉著羊過來了，吳叔一看：你咋又來了，前天不是都來過了嗎？老太婆難為情地說，哎，羊在家裡一直叫喚，還不行麼，你再給看看。吳叔說：你回去觀察幾天再來，應該沒問題。來都來了，你就給看看吧！老太婆討好地笑著。不看不看，都說了讓你回去觀察呢，趕緊回！吳叔有點不耐煩了。老太婆無奈地拉著羊往回走，邊走嘴裡邊嘟囔：不就是有個“羊女婿”嗎？還牛皮哄哄的！大家立時都鬨笑起來，把那個老太婆自己也惹笑了……

今年夏天的一個晚上，熱浪翻滾。大家都在大門口喝茶乘涼，我就和吳叔閒諞了起來。他舉起茶缸，很熱情地給我介紹說，你可能不知道，喝茶就要喝陝青，健胃消食，美得很！來，給你來一杯子。說著就取了一個紙杯，給我沏了一杯茶。我一喝，哇，好苦啊！這時候吳叔哈哈地笑了：娃呀，喝不慣吧？其實這就像生活，一開始感覺很苦，慢慢地你就感覺到甜了。就像我，不是養這些羊，我的日子苦著呢！這幾年，政府鼓勵扶持奶山養產業，每年有專家上門進行技術指導，也有一定數額的養羊補貼，我靠著賣羊奶、配種等，我家慢慢地日子也好起來了，比起前幾年強多了啊！今年我孫女上高三了，我再好好奮鬥一下，希望她能考上一個好大學，我們家就錦上添花了！

吳叔看著門口的那些羊，眼裡充滿了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