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藝評|繁花復繁花 上海故事之未完待續

話劇《繁花》第二季近日在美琪大戲院熱演中,還請來了老戲骨潘虹加盟,在第一季風靡無兩的成就加持,第二季的票房自然也是“老好”。上海作為一個媲美紐約、巴黎、倫敦的國際大都會,關於本地題材,尚有多角度的影視創作,各時代階段皆而有之,但戲劇作品始終較匱乏。尤其在滑稽戲一度式微,乃至滬語語境萎縮的當下,舞臺上演繹的上海往事還多停留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繁花》一出算是填補了空白。

新民藝評|繁花復繁花 上海故事之未完待續

圖說:潘虹出演《繁花》第二季 官方圖

小說《繁花》以3個出身不同的主角阿寶、滬生和小毛為主線,一個接一個的沒有要點、沒有衝突的故事,相關聯的三代幾十個人物,無軌電車流水賬一樣的生活,絮絮叨叨地就鋪陳了清明上河圖一般的上海市井畫卷和大時代的變遷。

據說第一季演出完畢,不少觀眾決定回家重新把書看完。第一季的主線圍繞了阿寶、滬生和小毛的離合,從3人於上世紀60年代的相識相知始,到70年代的因故拗斷,再至90年代的重逢終。用導演馬俊豐的話來說,儘管三個年代的片段切換,但總體仍是一個環形結構,人物關係相對集中,彼此的故事串聯進展。

第一季謝幕時的音樂用了原作結尾用的《新鴛鴦蝴蝶夢》:“昨日像那東流水,離我遠去不可留……”正應和了這一季的主題,人生知己無二三,不如意事常八九。上世紀從60年代至90年代,甚至和當下的時代,平行又延伸交錯,臺上人和臺下人又見昨天又見今天……小人物在大時代中的無力感甚深,人心與世事的無常,一樁樁一件件豈是別人的人生,別人的城,分明是所有人自己唸叨過的想象過的,甚至經歷過親見過的海上繁花。

在這個戲劇結構中似乎能瞥見波蘭劇場大師克里斯蒂安·陸帕的影子,時空的紅框標註,只是為了更深層次地探得精神上的轉變與成長。舞美上不說是借鑑,但亦有明顯的致敬的含意。

第二季甫一開場就在舞美上有了發展和變化,據導演表述,初衷是要強化原作獨有的審美情趣“層層疊疊嘈嘈切切”。簡化了的鋼窗、紗窗、磨砂玻璃和霓虹燈影與多重並敘的移動時空互相照應。如果說第一季尚有固化的學院派風格,那第二季則更迴歸到原作的揮灑自由。

第二季著重於上世紀70年代和90年代,環形轉化成線形,更加碎片化的表現方式。70年代的壓抑無奈、苦痛掙扎與90年代的喧譁世俗、觥籌交錯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比。原作刻意隱去了對於80年代這一轉型期的生活描述,迴避了60、70年代建立起來觀念瓦解的過程,而這一缺場,使前後兩個年代的比對更加鮮明突出。

阿寶、滬生和小毛各自經歷的人與事,包括陶陶、小琴等十幾個角色輪番過場,生生死死,其間女人的爭取、男人的不響卻也有著許多與預期相悖的結果。軌道的推行使得時空的切換更加速度,“流動的盛宴之過客匆匆”正是第二季的主旨。情也好愛也罷,場面話真心事,一時一地而已,來來往往,物是人非,最終留下來走不了的,就只有這個城……阿寶、滬生和小毛在全劇中都似毫無交集,只有隱約的線索牽絆,一直到最後,殊途同歸,3個人生的際遇再次交匯,重逢於第二季終。

本季的開場沒有關場燈,陶陶和阿寶一通緋聞八卦,這一段非戲之戲像極現實生活中的講閒話聽熱鬧,這一楔子暗示了本季的故事都更瑣碎細緻、娓娓道來。至於上半場結束前出場的潘虹扮演的黎老師,雖僅20分鐘的亮相,卻是一個承上啟下的關鍵人物,可以看作是一個來自於上世紀60年代的,聯結了過去記憶的城市線索。她在她的記憶裡,曾作為一個少女,體驗了對愛的實踐和奮不顧身。短暫的幸福感維繫了她30年的生命力,但同時,因為命運的重大變故,她也在絕望、無助中,煎熬了30年。她是一個處在與“當下”隔絕的時空裡的人物,與時代兩相拋棄,但竟無比堅韌地守望了歲月。這可以看作是上海市民精神的另一重表現,彷彿油畫的底色不可或缺。

這一季的謝幕歌果然不再是《新鴛鴦蝴蝶夢》,而換作了《瀟灑走一回》:“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我拿青春賭明天,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浩瀚的細碎的世事,引發了人們情感深處的漣漪,就如同3個小時看了很多部的《甜蜜蜜》,又彷彿一刻看盡萬家燈火,家家日常的閒話、家務以及生意經和難唸的經,讓人在龐雜的市井細節中,尋找到共鳴。與回不去的和將要再來的上海故事,再會!(卜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