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版《死神來了》:三十名新科進士同日喪命,事先預警也難倖免

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

-杜甫

三月三日上巳節,是唐代最為熱鬧的節日。長安百姓於此日雲集於曲江池畔,踏春遊玩,甚至皇帝都常在此宴請群臣。自唐玄宗起,新科進士放榜正好定在上巳節前一日,所以在上巳節又多了個最重要的專案:曲江宴,皇帝賜宴新科進士,又被後世稱為“天下第一宴”。

唐朝版《死神來了》:三十名新科進士同日喪命,事先預警也難倖免

西安曲江遺址公園

而在唐玄宗開元五年的曲江宴,卻成為一場重大災難的不歸宴。三十名新科進士同日一起葬身魚腹,這件事被記錄在唐代張鷟的《朝野僉載》中。更令人驚悚的是,事前已有人被提前示警,卻仍難倖免於難,堪稱唐朝版《死神來了》。

唐朝版《死神來了》:三十名新科進士同日喪命,事先預警也難倖免

電影《死神來了》宣傳海報

曲江慘案

《朝野僉載》原文:“開元五年春,司天奏:“玄象有眚見,其災甚重。”玄宗驚,問曰:“何祥?”對曰:“當有名士三十人同日冤死。今新科進士正應其數。”

司天,就是掌管天象的官員,元朝後設立了司天監,而在唐代則為太史局。前輩高人如袁天罡、李淳風都曾在太史局任職,所以唐代的司天可不是吃乾飯的。

玄象,就是天象;眚,看不清。“玄象有眚”,結合《新唐書·玄宗本紀》 “戊辰,大霧”的記載,就是天起大霧的意思,司天認為非常不吉利。

唐玄宗大驚,趕緊追問到底有何預示。司天說,當有名士三十人同日慘死,而這次科舉上榜的新科進士正好是三十人!

唐朝版《死神來了》:三十名新科進士同日喪命,事先預警也難倖免

袁天罡、李淳風紀念館塑像

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怎麼死的,沒有辦法知道。怎麼辦?難道把新科進士全部關起來?或者通知他們居家隔離?堂堂天子怎麼相信怪力亂神之說,豈非要被天下讀書人恥笑。更別提訊息公佈,引得人心惶惶,就在今年正月,祖宗太廟無故崩壞,唐玄宗都素服輟朝五天,才算勉強平息天下輿論,不然又要被人說自己德不配位,上天示警了。

可正好有個公主的女婿,名叫李蒙的今年也中了進士,事情有點複雜了。原文只是說李蒙是“貴主家婿”,“貴主”,就是尊貴的公主,至於是哪一位公主,原文沒有提。個人推測,能被稱為公主的,要不就是唐玄宗的女兒,要不就是他的姐妹,要不就是他的姑姑之流。

唐朝版《死神來了》:三十名新科進士同日喪命,事先預警也難倖免

開元五年,唐玄宗不過32歲,雖然他一生有29個女兒,可他最大的女兒永穆公主,也是到開元十年才嫁人的,哪來的女婿?所以這裡的公主可以把唐玄宗的女兒都排除了。

至於唐玄宗的長輩姑姑之流,如太平公主早就被唐玄宗殺了,其他幾個姑姑在開元五年前均已過世;

所以這裡指的公主,唯有唐玄宗的姐妹。他爹唐睿宗共有十一個女兒,考慮到公主都能當岳母了,唯有唐睿宗長女,唐玄宗的姐姐,時年38歲的壽昌公主是唯一可能。因為唐睿宗的第二個女兒安興昭懷公主在開元五年也才30歲,而且早就死了。

眾所周知,不管是出於政治作秀也好,出於真性情也好,唐玄宗李隆基對自己的兄弟姐妹那是沒話說,所以自己的姐姐壽昌公主的女婿,那不也是自己家裡人?唐玄宗還是不能坐視不管的。

唐朝版《死神來了》:三十名新科進士同日喪命,事先預警也難倖免

考慮到新科進士放榜後,各種聚會活動必然很多,所以唐玄宗專門悄悄跟壽昌公主說,最近讓你女婿不要參與什麼社交活動了,特別是有一堆進士在一起的情況,最好就是別出門。壽昌公主想追問原因,唐玄宗也只是擺擺手,不再多說一個字,天機不可洩露呀。

難道有人串聯新科進士想搞政治陰謀?壽昌公主不免胡思亂想,開元五年,唐玄宗登基也才五年,統治還沒有完全穩固,朝中暗流湧動,不時還有抱著其他想法的人。不過不管咋樣,壽昌公主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不會坑自己的,所以回去之後,嚴令她的女婿李蒙,最近都在家閉門讀書,不準外出。

可沒出幾日,新科進士就聚集在一起,乘船在曲江池遊玩聚會,好傢伙,那場面是“鑼鼓喧天,彩旗飄飄”,整個曲江池都熱鬧非凡。壽昌公主家就在昭國裡,也就是大雁塔附近,距離曲江池咫尺之遙,那歡樂的聲音直往李蒙的耳朵裡鑽。

唐朝版《死神來了》:三十名新科進士同日喪命,事先預警也難倖免

唐代長安城示意圖

所謂一朝成名天下知,又有今朝放蕩思無涯,此刻曲江遊宴正是人生高光時刻,少年成名的李蒙如何耐得住寂寞,一輩子也就這一次呀!錯過不再有。李蒙趁家人不注意,悄悄翻牆而出,一口氣就跑到曲江池畔,大喊:兄弟們等等我!船上諸人見了李蒙來,歡聲雷動,這李蒙可是顏值與才華並重,合影都是在C位的偶像級人物,就連岸上群眾也都羨慕的看著這群意氣風華的人生贏家。

很快載滿新科進士的船靠岸把李蒙接上,然後繼續劃到曲江池中間,突然毫無徵兆地,這艘船平白無故就沉入水中,船上加上李蒙正好三十名名進士,包括船上的唱歌跳舞的美女、划船的工人,全部淹死,無一生還。

唐朝版《死神來了》:三十名新科進士同日喪命,事先預警也難倖免

事件考證

有唐289年,開科取士268次,總計進士不過7448人,平均每科取士不過27人。作為國家最頂尖的人才,一次損失三十名新科進士,不亞於現在一下沒了三十位社科院院士,損失不可謂不重。可奇怪的是,翻遍正史,都沒有找到有關這次重大事故的隻言片語。

最早記載這件事的是唐人張鷟的《朝野僉載》,其後有唐人李亢的《獨異志》,在李亢的記載裡基本與張鷟相同,不過是三十名遇難進士變成了三十八名。又有唐人戴孚的《廣異記》,記載了另一名遇難者-隴西人李捎雲夢見自己死去,可還是參與了曲江遊宴,結果與李蒙、裴士南等一同遇難的事。唐人呂道生的《定命錄》則寫得更為具體,裡面提到李蒙曾找人算命,相士說他可任華陰縣尉,可卻沒有當華陰縣尉的命。結果李蒙中進士後,果然被任命為華陰縣尉,可就在即將赴任時,與一眾同年在曲江聚會,眾人讓李蒙仿王羲之《蘭亭序》作文,以記錄本次聚會,李蒙揮筆立就,幾十人爭相觀看,結果導致遊船傾覆,李蒙等三十人全部遇難。

唐朝版《死神來了》:三十名新科進士同日喪命,事先預警也難倖免

從上表可以看出,唯有《朝野僉載》的張鷟,慘案發生時,時年57歲他就在長安城裡,擔任刑部的從六品上司門員外郎,所記載的是第一手資料。直到宋司馬光編撰《資治通鑑》,有關武后、玄宗朝的事蹟,也多取材於張鷟的《朝野僉載》。

是真是假

那麼問題來了: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這麼轟動的大事,為何不見其他正史隻言片語?不合邏輯呀?

如果這件事是假的,身為朝廷官員的張鷟,如何有膽子敢編造這種聳人聽聞的大事?要知道他死了,唐玄宗都沒死呢。

而且張鷟才華橫溢,久負盛名,被人稱為“青錢學士”,意思是他寫的文章跟人民幣一樣,絕對是硬通貨。甚至當時的突厥、朝鮮、日本國都久聞其名,一到中國必重金求購其著作,簡直是超級暢銷書作家,擁有極大影響力。

尤其是《朝野僉載》裡面、雖然揭露了很多武后時各種朝政黑暗,可對玄宗時朝政卻從不涉及,可見張鷟還是有腦子的,用現在話說,就是政治正確,是絕對擁護唐玄宗的領導的,

而這麼一個人,就像現在一個頂流的大作家,還是體制內的廳局級官員,突然寫一篇突發新聞:某日,三十名社科院院士在黃浦江坐遊船,然後沉船全部遇難……想想也覺不可思議。即便這個作家沒事喜歡寫點鬼故事,可也不敢拿這個來開涮吧。

至於此時究竟詳情如何,因為資料基本為無,已經無法考證了,如此駭人聽聞、咋聽卻又荒誕不經的事件,就這麼被遺棄在歷史的角落迷霧之中。

燈下髑髏草蟲鳴,對影空談野狐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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