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被撞身亡肇事者逃逸,他房間被撕去一半的信紙揭露端倪

弟弟被撞身亡肇事者逃逸,他房間被撕去一半的信紙揭露端倪

夜,很深的夜,萬籟寂靜,慘白的月光照在路上,其中有無數根雨絲飄落。冬天的雨,即使細如絲,也能讓人感覺到寒意。

巷子口的路燈忽閃忽滅,一陣拖沓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後是醉不成詞的哼唱,咿咿呀呀,像是在說戲,又像是在唱歌。

這是一個深夜醉酒的男人。

他滿臉通紅,眼神迷糊,東倒西歪,雨絲把他的大衣和頭髮都染溼,卻無法掩蓋他渾身的酒味。

男人走了幾步站定,揉揉眼睛,小雞啄米似的伸著脖子往前瞅,一分鐘後才確認自己沒有走錯,家就在前方。

只有幾分鐘的路程,但身體似乎到達了極點,胃又開始翻天覆地地攪動起來,一個不小心,酸氣上湧到咽喉口,他再也忍不住,撲到最近的垃圾桶前,一波嘔吐結束之後,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剛準備站直時眼角看到一個尖尖的有點奇怪的東西,他重新靠近了些想看清,然而頭頂的路燈忽然滅了,四周被黑暗吞噬。

等他要放棄時燈又亮了起來,一改之前的忽閃忽滅,恢復到正常程度,足以讓他看清垃圾桶裡的東西。

那是一根人的食指,不,不僅僅是一根食指,與它相連的另外四指都清晰地出現在視線內。

這分明是一隻人手啊!

他尖叫著跑回家。

一小時後,警察過來了,陸終下車直奔報案人方向。

兩夫妻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被冷的,相互攙扶著瑟瑟發抖,手裡還拿著掃把,菜刀。

陸終咳了一聲,問道:“你們怎麼發現的?”

男子道:“我在外面喝大了,走到垃圾桶旁邊時忍不住吐在裡面,然後就看到了一隻手,把我嚇得馬上跑回了家!我老婆就是個老媽子,怕真有壞事發生,硬拉著我過來,等確定不是我喝醉了眼花後就趕緊報警了。警……警察先生,那東西你們也找到了,我們可以走了吧,怪嚇人的這事兒。”

對方口中的“那堆東西”是指兩隻手掌和腳掌,本來是被裝在黑色塑膠袋裡的,但塑膠袋被垃圾桶裡的玻璃碎片劃破,裡面的手指漸漸露了出來。

幸運的是,法醫程澄確認這四個零部件屬於同一個人,不幸的是,整條巷子裡只有兩三個垃圾桶,如果每個裡都只有零星幾個部位,那麼剩餘的就一定在附近的其他地方,而警方必須要在人們開始新的一天前找到所有屍體,避免引發恐慌。

果不其然,另外兩個垃圾桶翻完後只找到了小腿和上臂,偵查員於是三三兩兩分開,到第二天清晨才在附近的垃圾桶裡找到全屍。程澄將屍體分批裝好,和陸終打了聲招呼便先回局裡。

邢非經過一夜的搜尋已經對拋屍現場有了大致瞭解,“這條巷子,左邊出口出去五百米處有一個監控,右邊出口出去一個都沒有,屍體大部分都是在右出口附近找到的,這肯定不是巧合,兇手應該對這裡的情況有一定了解。而且這裡住的不是老人就是務工人員,還有半個月就春節了,打工的人都會提早回家,我們必須要儘快找到兇手才行。”

這一點,陸終也非常清楚。

2

程澄對屍體進行了拼接,技術部根據其面部特徵畫了肖像,警方得出了些基本資訊,年輕男性,身高1。78米,身形消瘦,檢測胃裡食物可知死亡時間為昨晚,也就是14號晚上11點左右。此外,程澄還在其後腦勺發現了挫裂傷,死亡原因為顱骨粉碎性骨折。

既然兇手把屍體分散丟棄,兇手的意圖更像是要隱瞞其身份,兩人之間很可能是比較相熟的關係,相熟到一找出受害者身份,兇手就會被列入調查範圍內。

但受害者到底是誰呢?

邢非把失蹤人口資訊調出,將符合外形特徵的篩選出來進行對比,結果沒一個對得上,這說明受害者不是失蹤人口中的一員,這樣的話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要知道屍體身上可是連一個衣服片都沒有。

無奈之下陸終只好讓人拿著受害者的畫像去拋屍現場附近走訪,看有沒有人能認出,走了一天,問了無數個人,結果仍然是個零。

全員士氣低迷,誰也沒想到案子還沒開始就遇到了這麼大的難題。

然而在低迷了一天後,他們終於迎來了曙光。

有男子報案,說自己表弟失蹤了,隨身攜帶來的照片正好和畫像上的人一樣。

接到通知時,刑偵隊全員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嗷嗷叫喚。

來報案的是個胖胖的年輕人,戴副圓眼鏡,陸終把人領去辨認屍體,對方才看了一眼就確認這個人是自己的表弟,也就是他說失蹤的人——萬輝。

“說說他失蹤的經過。”

“昨天早上,15號的時候,”年輕人扶了扶眼鏡,有點兒緊張,“我上班前去他房裡,應該是7點50分左右,想勸他早起吃飯,但沒發現人。當時覺得很奇怪,因為自從辭職之後小輝從來沒早起過。然後晚上下班回來,還是沒看到人,打電話也不接,我就有點擔心了!”

“那你去找過他了嗎?”

“找了,知道的地方都去了。但小輝平時也不怎麼外出,他畢業之後跟我一起上班,平時除了公司,家,就是樂隊。可樂隊兩個月前就解散了,原來的練習室被列入拆遷範圍,小輝不可能還待在那裡。但除此之外,我是真的不知道他還會去哪裡,所以只好來報案。”

“那你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

“14號晚上九點,他叫了夜宵,我們一起吃的,吃了半小時吧,收拾了一下,應該是在十點,各自回房了。”

“這麼說他是在14號晚上十點之後出門的?”

年輕人點頭,“沒錯。”

“那你剛剛說的樂隊又是怎麼回事?”

“小輝喜歡玩音樂,大學參加了學校的樂隊,畢業一年了也沒收心,把正經工作當過家家,老想著有天能在音樂上混出名堂,家裡人勸不住,都快絕望了。不過兩個月前他忽然告訴我要退出樂隊。本來我以為他是清醒了準備好好工作,哪知道緊接著就辭職了,整天混日子。現在好了,混著混著把人都混沒了,這下我要怎麼和家裡人交代啊!”

“你知道樂隊其他人的姓名住址嗎?”

“只知道一個人的,戴日晞,好像是個富二代,小輝平時提起他比較多。”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哦,對了,我覺得小輝可能是陷入了錢財糾紛中。”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有幾次晚上經過他房間時聽到他講電話的聲音,一直在勸說對方多給他一些時間,這應該是欠別人錢沒還吧?”

陸終和邢非對視一眼,在彼此眼裡都看到了跳躍的小火苗。

3

萬輝表哥給的地址在華都別墅內,裡面的房子確實符合戴日晞富二代的身份。

兩人走進去不一會兒,邢非道:“要是萬輝真是因為錢財糾紛被殺害,我倒不覺得兇手會是戴日晞。”

“為什麼?”

邢非一邊打量著設計奢華的別墅一邊感嘆:“感覺萬輝借的錢入不了這些有錢人的眼。”

找到戴日晞的住址後,陸終按響門鈴,裡面的人姍姍來遲,裹著睡袍靠在門邊,問道:“誰啊?”

陸終亮出工作證,“警察。”

公子哥神色秒變,先是驚愕再恢復如常,“哦,有什麼事嗎?”

“你是戴日晞先生嗎?”

“廢話。”

陸終沒和他計較用詞問題,“那你認識一個叫萬輝的人嗎?”

對方愣了一下,“認識啊,不過我們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他怎麼了?”

“他死了,15號凌晨有人發現了他的屍體並報案。”陸終說,“我們透過萬輝表哥瞭解到他平時和你比較熟悉,待在同一個樂隊,所以想找你瞭解下兩個月前他離開的原因。”

“原因?”戴日晞想了會兒,“原因就是他被家裡人說動了,發現在樂隊裡賺不到錢出不了名,看不到未來,所以就走了唄。”

“就這麼簡單?”

戴日晞聳了下肩,“至少他告訴我的就是這些。”

“那他離開之後你們有見面嗎?”

“不多,中間吃過一兩次飯。”

“期間他有和你提過借錢,或者跟誰借了錢的事嗎?”

戴日晞愣了下,搖頭,“沒有,我從沒見萬輝跟誰借過錢,他這個人,錢沒有,傲氣不小,不願意讓我看低。”

“好的,謝謝你的配合。”陸終道,“還有最後兩個問題,請問14號夜裡11點之後你們有見面嗎?”

“沒有,他想約我出來,但是我拒絕了。”

“那會兒我正和女朋友做運動呢,春宵一刻值千金,哪有時間理他。”說到這,戴日晞笑了一下,“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找我女朋友陳鹿求證。”

“我們會的,謝謝你的配合,再見。”

關上門後,戴日晞臉上立刻爬滿了憤怒,抓著手裡的手機狠狠砸到茶几上,正好對準尖尖的一角,螢幕一下裂開。

他沒想到警察這麼快就找上門了。

離開別墅區,陸終和邢非又馬不停蹄地趕去戴日晞女朋友陳鹿家。

他們到的時候陳鹿才起床不久,敲門聲響起時以為是點的外賣到了,但一開啟門她就知道自己想錯了,門外站著兩個長相俊朗,但神情嚴肅的男人。

這明顯不是外賣員。

她握著門的手緊了緊,滿臉警惕道:“你們是誰?”

陸終和邢非照舊出示了證件,想要緩和下氣氛,但陳鹿心裡的疑惑只多不少,“警察?警察來找我幹什麼?”

“有一些事情想和你瞭解下,關於你男朋友的。”

“戴戴?他惹什麼事了嗎?”

“這個我們暫時還不確定,就是想請問下14號晚上你們在一起嗎?”

“14號晚上……”陳鹿使勁回憶著,輕輕呀了一聲,臉頰開始泛紅,“我們是在一起。”

“一整晚?”

“是啊。”

“那請問你認識萬輝嗎?”

“認識啊,他和我男朋友是朋友,之前兩個人一起玩音樂。”

“他們關係如何?”

“還不錯啊。”陳鹿臉上閃過一絲不安,“那個,我能問下出了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15號凌晨有人發現了萬輝的屍體並報案,我們現在正在調查他的人際關係,只是例行提問而已,不要緊張。”

陳鹿不緊張,倒是很驚訝,“萬輝死了啊?”

陸終盯著她,問:“他和你男朋友之間的關係怎麼樣?兩人有矛盾嗎?”

“做朋友嘛,小摩擦當然是有的,但也不至於殺人。”她頓了頓又說,“警察先生,戴戴是不會殺人的。”

弟弟被撞身亡肇事者逃逸,他房間被撕去一半的信紙揭露端倪

從陳鹿家出來上車,邢非道:“總覺得戴日晞怪怪的,上一秒你告訴他萬輝死了,下一秒問他萬輝離開樂隊的原因,他居然很快就回答出來了,彷彿早有準備一樣。”

陸終頷首贊同,“兩個月前萬輝退出樂隊,戴日晞說他是因為認清了現實,但之後萬輝卻待在家裡混日子,這怎麼看都不像是認清現實的表現,我們需要調查下兩個月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兩人轉道去了萬輝家,想要和萬輝表哥再瞭解些情況,順便看看萬輝的房間,說不定能找出些蛛絲馬跡。

這一次萬輝表哥想起了一件事告訴他們,萬輝在退出樂隊之前有一晚,他夜裡上廁所時正好碰到萬輝回來,當時萬輝的神情非常慌張害怕,他連忙問發生什麼事了,但萬輝沒有回答,而且怎麼問都不肯說。

之後還忽然退出樂隊,辭了工作,在家混日子。一系列事情讓他措手不及,也就顧不得糾結那晚的事,現在邢非問起他才想起。

另外,陸終在萬輝的房間裡發現了一樣突兀的東西——一疊信紙,並且已經被撕去了三分之一。

現在還有人用手寫信?還是個男人?還寫了這麼多封?

陸終覺得怪怪的,究竟是什麼事情讓萬輝難以啟齒到需要寫信才能說出來?

不久後,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在調查戴日晞時找到了。

邢非從兩個月前戴日晞在社交網路上更新的狀態來看,他換了一輛車,日期正好是萬輝退出樂隊的那幾天,底下有人問他為什麼換車,他回覆說之前那輛出了點小毛病,在修理。

但直到現在,車子也沒換回。

邢非接著查到了戴日晞專用的汽車4S店,和陸終立刻趕去,發現戴日晞的車並不是在修理,而是直接託4S店的熟人轉手賣掉。

所幸的是,直到現在那車還沒轉手出去,只是全身被翻新了下,找不出一點瑕疵。

陸終叫來戴日晞在這的熟人,問他戴日晞為什麼要買車,對方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坦白道:“我懷疑戴少的車撞過人。”

他說戴日晞車子剛送來時明顯清洗過,而且很可能是戴日晞自己洗的,手法生疏,洗得非常不勻稱,前面部分特別乾淨,後面的就只是擦了一下。

不僅如此,車前還有明顯的撞擊痕跡,而之後他重新清理車時又發現了另一樣東西。

對方回到辦公室拿出一個校牌交給陸終,“這個東西紮在前輪胎上,位置蠻隱蔽的,所以戴少爺洗車的時候沒發現。”

校牌上印著一個名字,季青原。

陸終把校牌拍照發給小花,很快小花就查到了這個人,季青原,第十二中學的高三生,兩個月前晚自習結束回家時遭遇車禍,因為出事地點偏僻且無監控,所以肇事者直到現在也沒找到。

現在看來,這起殺人案倒把人給找到了。

回去之後警方認真調查了車禍那晚戴日晞和季青原的活動路線,發現出事那條路並不是他們常走的。

透過和季青原父母電話聯絡得知那晚是季青原的生日,家裡做了菜買了蛋糕,想等他晚自習回來後小小慶祝一下,季青原為了能早點回家,所以選了近路。

至於戴日晞,從當晚的社交狀態來看,樂隊聚餐喝了不少酒,他應該是為了躲避交警才改變路線。

然後就發生了意外。

而車禍之後兩人的狀態可以說是千差萬別,萬輝受到很大的影響,幾乎是放棄了生活的狀態,但戴日晞並沒有,還是正常瀟灑過日子。

這應該就是兩個人的矛盾點。

也許是萬輝想自首,但戴日晞不願意,所以就起了殺心。

“但他有不在場證明,”邢非道,“除非陳鹿說謊了。”

“說沒說謊我們遲早能查清,但比起這個,我更在意的是另一點。”

“什麼?”

“拋屍現場的選擇,至少從目前線索來看,那個地方無論是和戴日晞還是和萬輝都扯不上關係。”

“所以你想再去一次?”

陸終點頭。

命案的發生多少還是沖淡了些這附近的年味,兩人搜尋了一圈,除了低矮的小屋沒有其他發現,陸終仰頭看向四周,遠處是新建的高樓大廈,巨大的LED螢幕上不停播放著招商廣告。

他忽然想起戴日晞樂隊之前的排練室被拆了,那麼新的場地在哪裡?似乎都沒有在戴日晞的社交網路上看到過。

“我們過去看看。”陸終道。

新建大廈的一樓有些店面已經租出去了,乒乒乓乓正在裝修,左邊樓梯口進去有一個辦公室,他們亮了身份,詢問最近大廈的出租情況。

負責人拿著合同過來,陸終和邢非一份份翻看過來,最終看到了戴日晞的名字。

他是在一個星期前簽下的,說是租來給樂隊排練用,付錢時非常爽快迅速,但卻始終不見有人來裝修,因此那間屋子的鎖還沒有換掉,可以用大廈裡的備用鑰匙開啟。

陸終打開了門,和邢非仔細檢視起來,最後一致認為太乾淨了,尤其是地面,作為一間還未裝修的屋子,實在是乾淨得有些不尋常。

所以他打電話給小花,讓技術隊過來做血跡檢測,然後又給戴日晞的女朋友陳鹿打去電話,再次詢問當晚的事情。

電話那頭的陳鹿有些不耐煩,“不是和你們說過嘛,我們整晚都在一起。”

“一整晚?那你睡著之後呢?”

“你也說是睡著啦,睡著之後的事我怎麼會知道。”

“不,我的意思是你醒來之後他在房間裡嗎?有沒有任何覺得奇怪的地方?”

這話倒是讓陳鹿好好回憶了一番那天早上的情景,“那天我醒來的時候他確實不在床上,在樓下的浴室,我問他在幹嗎,他說洗澡,然後我就覺得有點奇怪,因為臥室裡有浴室,他沒必要下去用客房裡的那個。”

“還有嗎?”

“沒了,其他的我記不得了,應該沒了。”

“好。”

檢測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房間內確實存在大量擦洗過的血跡,血跡是誰的?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陸終立即趕去戴日晞的別墅,但裡面空無一人,就連電話也打不通。

不得已之下,他再次轉向陳鹿。

陳鹿再見到陸終時真的要笑哭了,“警察先生,我真的無話可說,求你別再來了。”

“不是的,”陸終解釋,“戴日晞不見了,我們想跟你瞭解下,除了別墅,他還會去哪裡?”

陳鹿瞭解到事態的重要性,帶著警方去了戴日晞另外兩處房產,都沒有找到人,她也慌了,站在原地使勁回憶,急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忽然,她停了下來,轉頭激動地朝陸終大喊:“我知道了,我知道他在哪裡了!”

6

陳鹿帶警方去的,是戴日晞在山上的一棟小別墅,戴日晞一直嫌太遠不怎麼去,陳鹿也只是跟他來過一回而已。

車子順著山路蜿蜒而上,樹木鬱鬱蔥蔥,本該讓人感覺充滿生機的地方,現在卻只能聞到抑鬱。

別墅大門是電子密碼鎖,和戴日晞現在住的地方用同一個密碼,陳鹿解鎖後大家進去,安靜到死氣沉沉的氛圍讓人不由懷疑戴日晞真的在這裡嗎?

沿著樓梯輕輕上去,一路寂靜後終於在走廊盡頭的房間前聽見了模糊的水聲,咕嚕咕嚕,緩慢攪動著。

陸終內心更加不安,他推開門,繼續前進,一直走到浴室門口,水聲就是從裡面傳出來的。

他伸出手,緩緩移開了門。

大到可以容納三人的按摩浴缸正在工作,戴日晞穿著浴袍,閉眼仰頭躺在其中,浴缸裡的水已經被染成了紅色,在他的右手腕上,有一條深可見骨的切口。

浴缸外面丟著一把帶血的水果刀。

戴日晞死了。

在他書桌的平板裡,陸終發現了一份打出來的遺書,在裡面,戴日晞先是承認自己酒駕撞死了人,又說出為了隱瞞真相而殺了萬輝的事情。他以為一切都會結束,可迎來的卻是噩夢,最後因為無法忍受,所以選擇自行了斷。

邢飛想著第一次見面時戴日晞高高在上的樣子,嘀咕道:“可真看不出來他會自殺。”

陸終也覺得奇怪,照遺書上來看戴日晞是受不了精神上的折磨才割腕的,但這時間是不是太短了點?一個能冷靜殺人的人會在短短几天內就因為愧疚自殺?

這不合理。

他環顧四周,在床頭櫃發現了一小瓶藥,走過去拿起來一看,竟然是安眠藥,於是轉身問陳鹿:“這藥是戴日晞的?”

陳鹿還陷在震驚中,直到陸終又問了一遍才聽到,她點點頭,“是的,這藥是他吃的,他最近又開始失眠了,所以特地跑去醫院開……”

眼淚猝不及防流出,她捂住嘴巴,嚶嚶哭泣,“我不知道他是因為這個,如果早知道的話,我會陪著他,絕不讓他走到這一步的。”

之後警方仔細搜尋了別墅,在一樓的儲藏間內發現了其殺害萬輝時用的作案工具——沾滿血的衣服、手套,和刀。

戴日晞殺了萬輝,這是不爭的事實。

那戴日晞呢?他真是因為愧疚自殺的嗎?

不管怎麼樣,那場車禍都是這件事的源頭,如果存在兇手,他應該和季青原有著某種關係。

陸終覺得,他們似乎有必要親自去一趟季家。

得知真相的季父季母,再一次痛哭流涕,季母抽搭著說:“小原是個特別好的孩子,那天晚上我們給他過生日,其實主要是想讓他放鬆一下,不要因為高考一直緊繃著神經。結果等了一晚,等來的卻是他出車禍的訊息……我真的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季父季母哭得很傷心,陸終看著他們,張著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思緒不由蔓延,他想,要是宋簡在這,她會怎麼做?

他想不出來,也說不出來,於是起身走開,四處檢視,留下邢非一人面對悲痛的家屬。

季媽媽還在繼續,“早知道就不過生日了,生日哪一年不能過啊,非得逼得孩子走近路回來!還有小原的姐姐,好不容易找上門來想見弟弟一面,結果卻……”

正在客廳看照片的陸終猛地回頭,問道:“小原的姐姐?你們還有個女兒?我怎麼沒在照片裡看到過?”

“不是不是,我們沒有女兒,情況……有一點複雜。”季媽媽斟酌著開口,“小原其實不是我們親生的孩子,我和我先生無法生育,十七年前在家門口撿到了小原。一開始我們以為他是身體不好才被拋棄的,但去醫院檢查過後醫生說他非常健康。我們想不通他父母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也試著找過,但沒找到,於是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來扶養了。

“但在幾個月前,小原的親生姐姐忽然找了過來,說當年丟掉小原是因為家裡困難,她又身體不好,父母無奈之下才找了戶體面的人家把小原放下,就是希望他能活得好一些。其實小原真正的家人一直沒有忘記他,所以才會找來,就是想看一眼,以一個陌生長輩的身份,看看他現在的生活和家長,然後帶回去,讓小原親生的父母放心……”

“他姐姐是誰?”陸終迫不及待地問出這個問題。

“是叫……叫什麼來著,老頭子?”

“陳……陳鹿吧。”

這答案讓陸終和邢非都大吃一驚,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陳鹿在這件事中會有另一種身份。

弟弟被撞身亡肇事者逃逸,他房間被撕去一半的信紙揭露端倪

陸終也沒想到自己這一趟會炸出深水炸彈,他本來以為可疑的會是季青原的朋友,或者是季父季母,但現在知道了陳鹿的身份,就覺得這些人在她面前全都不是個事兒,既是季青原的親姐姐又是戴日晞的女朋友,既有動機又有機會,嫌疑最大。

兩人一邊分析著一邊離開季家,中途陸終收到程澄的簡訊,“戴日晞的屍檢報告出來了,死亡原因是失血過多,另外還在血液裡檢測到了安眠藥。”

“安眠藥?那陳鹿的嫌疑豈不是更大了?戴日晞的自殺完全可以是她偽造的。”

“可你別忘了,安眠藥是戴日晞親自去醫院開來的處方藥,他本身就有睡眠問題,我們沒法拿這點去壓陳鹿。”

“那……我們可以去查監控,只要能證明案發時陳鹿出現在別墅附近,就算是找到了突破口。還有一個問題。”邢飛繼續說,“陳鹿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戴日晞或者萬輝是不可能主動告訴她的,撞死季青原的車子早就被戴日晞處理了,關鍵證據她也不可能發現,所以‘陳鹿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答案對我們也非常重要。”

邢非的問題也是陸終在思考的,萬輝表哥曾說聽到萬輝在電話裡安撫某個人多給些時間,開始他們以為是錢財問題,現在看來這個人很有可能是陳鹿,她或許在逼萬輝去自首,結果等來的卻是萬輝的死訊,她被激怒了,一氣之下殺了戴日晞。

那麼問題又回到了源頭,她是怎麼知道真相的?

偶然的嗎?

有哪一個和季青原有關的地方能讓他們偶然撞見?

這時兩個人已經走到了一樓,前面就是出口大門,走著走著,陸終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邢非跟著停下。

“我們之前分析過,對於季青原的死,萬輝心裡是非常愧疚的,那他有沒有可能打聽到季青原的身份,找上門,然後被陳鹿撞見?”

“但這樣肯定會被季青原的父母注意到啊。”

“不,他也許沒有勇氣當面道歉。”陸終指著一樓左邊牆壁上一排排的信箱,“還記得之前我們在萬輝房間裡找到的信紙嗎?他或許把心裡的愧疚都寫了下來放到信箱裡,被陳鹿發現,然後陳鹿找藉口從季父那裡借來鑰匙,取走了萬輝的信,知道了一切。”

他們重新回到季青原家,從季父口中得知,半個月前陳鹿確實跟他要過鑰匙,說是忽然想起之前往信箱裡放了一封信寫給季青原的信,現在她想拿回來。

季父沒多想,把鑰匙給她了,不一會兒她拿著鑰匙回來,手上的確多了一個白色信封。

這封信,在陳鹿手裡,如果還沒有被銷燬,也是一個有力證據。

此外,小花在隊裡查看了道路監控,確實發現戴日晞死的那晚,陳鹿在九點左右從一輛私家車上下來回家,之後聯絡上車主,對方告訴小花,他是在茗山附近順風接到陳鹿的。

而茗山,就是戴日晞別墅所在地。

陳鹿的嫌疑更大了。

他們隨即趕到陳鹿家,敲了許久的門都沒人來應,陸終急了,和邢非兩人撞門進去,正好看到陳鹿在燒東西。

陸終撲了過去,從陳鹿手中搶回半截,低頭一看,發現是半封信,信紙和萬輝房間內找到的一模一樣。

他立刻望向陳鹿,後者卻轉過身不願迴應。

“陸終你看。”

邢非從浴室出來,手上勾著一件帶血的女士浴袍。

警方趕來之前。

陳鹿睜開眼睛,有那麼幾秒發現自己心跳突然加快,不好的預感漸漸升起。她苦笑了一下,是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萬輝漏不掉,戴日晞漏不掉,她自然也漏不掉。

可到底還是心有不甘。

憑什麼?憑什麼輪到她時真相來得這麼快?而在青原出意外的時候卻遲遲不來?

她並不後悔親手為弟弟報仇,那個人實在是太可惡了。

那天她去季家打算幫青原父母收拾遺物,快到時發現萬輝站在一樓的信箱前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她沒有上去打招呼,而是躲到一旁觀察萬輝。

她看到萬輝往季家的信箱裡塞進去了一封信。

萬輝離開後,她找了個藉口向季父要來鑰匙,開啟郵箱,取出信帶回家,然後就知道了真相。

怎麼也沒有想到,撞死她弟弟的會是自己的男朋友。

而事發後戴日晞僅僅是換掉了自己的車,抹除痕跡,繼續肆意瀟灑。

每次想到這點她都會不寒而慄,想不通自己怎麼會喜歡上這麼可怕的一個人。

不是沒有想過報警揭露這件事,但一直被萬輝阻止,他說戴日晞是富二代,萬一不想認罪花錢把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那他這輩子就完了,他保證會說服戴日晞兩個人去自首,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她答應了,然後就是日復一日的等待,萬輝的安撫在她看來越來越像是拖延,終於到等不住了的時候,萬輝死了。

被戴日晞殺死的。

14號晚上她接到萬輝的電話,說戴日晞約他去樂隊新租的錄音棚見面,讓她也過去。

她去了,撞見了戴日晞殺人的場面。

她沒看幾眼就嚇得落荒而逃,瑟瑟發抖了一晚,她決定報仇,為青原,也為萬輝,更為了讓世上少一個戴日晞。

他不死,以後不知道還會出現多少個青原和萬輝。

戴日晞一直失眠的毛病給了她機會。

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在兩人親熱後給戴日晞下藥是最容易成功的途徑,至於地點,就選在茗山上的別墅吧,那裡夠遠夠偏僻,這樣戴日晞死的時候,陪伴他的就只有無邊的黑暗。

她的青原離開時也是這樣的,孤零零地在寒夜中躺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才被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