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夏天，在樹下等人的時候，順便看看植物，就會覺得，天氣也不是那麼熱了，等人也不是那麼難捱了，而且常常會生出很多歡喜。今天在一個草坪邊上等人，發現了一大叢烏蘞莓，烏蘞莓常見，可以是說分佈範圍非常廣，隨便什麼地方走一走，總能見到它們。但是今天讓人感到驚喜的卻是這裡的烏蘞莓的葉子 ，這一片葉子都被蟲子施了魔法，做了鏤空的花紋藝術，讓每一片葉子都成了一件特別的藝術品，但是卻不知道是誰幹的。

烏蘞莓的葉子很有意思，為鳥足狀5小葉，仔細看它們的葉子，五個小葉如鳥足一般排列，最中間的小葉長橢圓形或橢圓披針形，側生小葉橢圓形或長橢圓形，中間小葉的葉柄特別長，側生小葉無柄或有短柄。只是鳥足明明只有四個趾。感覺烏蘞莓的葉子更協調對稱一些。

這麼常見的一種植物，一定是與詩經有關的。於是我查了一下，發現果真如此。詩經《唐風·葛生》是這麼說的：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棘，蘞蔓於域。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這裡的葛、蘞、棘都是植物，其中蘞指的就是烏蘞莓，這首詩表達的情感比較悲涼，是一首悼念死去的愛人的作品，詩從葛藤寫起，寫了這些蔓生於墳墓之地的植物，用這些植物來表達詩人悲傷的情感，亡人的獨處無人陪伴，活著的人也孤獨無親，以致於發出死後同穴的悲號。詩經裡的很多植物，都被詩人借來表達情感，愛恨情愁，都是這些平凡無奇的植物中，一草一木，一葉一花，都蘊含著親情愛情，悲歡離合，可見古人之浪漫多情，這樣想來，真希望能夠穿越到古時，和古人一起行走鄉間一定是十分有趣的事情。

不僅詩經有涉獵烏蘞莓，關注烏蘞莓的還有李時珍。時珍曰：五葉如白蘞，故曰烏蘞，俗名五爪龍。他又說：塍塹間甚多。其藤柔而有稜，一枝一須，凡五葉。葉長而光，有疏齒，面青背淡。七、八月結苞成簇，青白色。花大如粟，黃色四出。結實大如龍葵子，生青熟紫，內有細子。其根白色，大者如指，長一、二尺，搗之多涎滑。但凡入了時珍眼的，都是一味中藥，《中國植物誌》上說烏蘞莓：全草入藥，有涼血解毒、利尿消腫之功效。

烏蘞莓的花序也很有意思，這個花序在還沒有開啟的時候，簡直有點像一個玉如意。打開了以後，看上去讓人感覺象某種分子結構示意圖。這種花序叫做復二歧聚傘花序。二歧聚傘花序屬於有限花序，開花順序由中央向外開放，頂花先開，開花後，頂花下的花序軸向著兩側各分生1枝，枝端生花，每枝再在兩側分枝，如此反覆進行。復二歧聚傘花序就是由幾個二歧聚傘花序組成一個花序，看到這些花序，總會讓人想到可怕的數學公式，可是對著這些花序看久了，又會讓人感覺到這些花序也像是自然打造的工藝品。

烏蘞莓的花常常會被我們忽略，因為實在是太小了，烏蘞莓的花萼碟形，小而不顯著。花瓣4，三角狀卵圓形，向後反捲，而且是綠色的，很容易被誤認為是花萼。雄蕊4，子房下部與花盤合生，花柱短，柱頭微擴大。花盤發達，4淺裂，仔細看花盤又有點象一個小小的燭臺，我們看到的景像就好象是一桌人圍坐著在打麻將，而且色彩搭配也非常漂亮。我猜烏蘞莓一定是把好吃的都放在了花盤裡，有傳粉昆蟲來訪花的時候，就直接讓它們扒著盤子吃個飽。據說葡萄科植物都有這樣一個花盤，於是我每次發現葡萄科的植物都會去認真找一找這個花盤，但是遺憾的是，我沒有找到過比烏蘞莓的花更漂亮的花盤了。

這個時候的烏蘞莓結果了，果實近球形，直徑約1釐米，青色的果子和深紫黑色的漿果排列在一起，那成熟的漿果表面透著光澤，散發著誘人的色彩，但是我知道這個果子是不能吃的，果子有小毒，應該是專門為鳥類準備的，大自然是一個神奇的設計師，它已經為人類設計出了很多好吃的東西，也允許它為別的生靈著想，設計出別人的專享美食。

我也不知道等車的過程經歷了多久，但是我相信植物是可以治癒一個人的急躁與無聊的，因為在這樣的等車過程中，我一點也沒有覺得等待的時間有多麼漫長。我彷彿一直在這裡，和烏蘞莓進行著對話，也聽到了植物之間的對話，它們之間有爭吵，有交流，資訊量很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