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們開始做醫美:30歲花50萬做百次醫美只為回到20歲

一位戴眼鏡的小夥走進了整形醫生李嘉倫的診室。小夥是個科研人員,他想看看能用什麼醫美專案,去掉自己的黑眼圈。

小夥穿著樸素,戴著厚厚的黑框眼鏡,“我這黑眼圈太明顯了,就是搞科研用電腦過度,”小夥指著黑眼圈對我說。他一開始並不打算來整形外科,在面板科醫生的推薦下,他首次踏入了整形外科的大門。

40歲的張濤也是第一次前來就診,但與這位科研小夥不同的是,他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工作。

李嘉倫供職於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附屬協和醫院整形外科,門診大廳內坐著的男性並不多,有的是陪女朋友或孩子來就診。張濤自個人靜靜坐在診室外,我上去與他交談,在說到是自己想做醫美時,他顯得有點害羞不自在。

醫美大軍裡,男性求美者正在崛起,他們也陷入各種“容貌焦慮”,為了“顏值”而努力。

男孩們開始做醫美:30歲花50萬做百次醫美只為回到20歲

資料圖

【1】40歲,體驗人生第一次醫美

邁入不惑之年的張濤,面板狀態依然不錯,沒有太多皺紋,“與同齡男性相比,我這個狀態還是要比他們強得多,”張濤自信地說。在與李嘉倫進行溝通後,張濤聽從醫囑,做了除皺這個專案。

做完除皺後,張濤敞開心扉與我聊了他的護膚經歷,他關注李嘉倫的微博兩年多,平時會去嘗試李嘉倫推薦的護膚品,每月平均會在護膚上花兩三千元。由於面板敏感,一曬就泛紅,張濤年輕時就養成了護膚的習慣,從大學時期就堅持擦防曬霜。

“我們一家人都挺注重保養的,暫時不會讓我女兒做醫美,因為她遺傳基因好。我年輕時就挺帥的,”張濤笑著說。

張濤從事的是金融行業,周圍的同事們都比較“精緻”,在他看來,好的外貌和氣質,是對客戶的尊重。

“護膚不是說要刻意去弄得精緻,對我來說就像每天一杯茶,習慣了。”體驗了第一次除皺後,張濤想先看看效果,效果好的話準備推薦同事朋友來做。

醫美在他的同齡人中不算個新鮮事,“現在社會很寬容了,做醫美也不會說你什麼,我們最多是注射類的,整形類的很少,一般也不太看得出來。”

“愛美”不再是女性的專利,當男人們加入醫美大軍,他們的花費不輸女性。根據國際美容整形外科協會和某網際網路醫美平臺大資料,2019年,該平臺男性消費者數量同比增長52。3%,男性醫美消費者的佔比為9。98%,男性平均消費單價為7025元,是女性的2。75倍。男性偏好的醫美專案前三名分別為鼻綜合、自體脂肪豐面頰、植髮。

李嘉倫從業6年,見證了國人對整容看法的變遷。他還記得最初在醫院做實習生時,整形外科是很小的一個門面,很少有人為美而來,大部分來就診的是為了做修復重建,比如在美容院被忽悠打了奇怪的東西導致面部腫脹;或遭遇車禍面部受損。當時求美者的概念尚未在大眾中流傳,僅限於對美非常有需求的群體:演員、時尚編輯、女企業家等。

“那時候遇上男性求美者,我都會防著點兒,一般來說心理有點障礙或過度焦慮,就怕醫鬧。有心理認知不全,或者有某些心理疾病,我們是不能做的,這是美容外科的一個基本準則,”李嘉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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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倫

【2】整形外科:鄙視鏈底端的逆襲

整形當時是個負面詞彙,整形科也遭受不少偏見。李嘉倫2015年進入博士定科階段,選擇攻讀整形外科專業,遭到家人一致反對:“讀到醫學博士,卻去給人割雙眼皮,不是浪費了你的才華?”

整形醫生曾處於醫生鄙視鏈的底端,“別人覺得不像個醫生,像個銷售,邊推銷邊給人治病,”李嘉倫說,除了特別喜愛整形外科的人以外,過去沒別的科室去才去整形外科,現在擠破頭去這個熱門科室,“很多同濟醫學院最頂尖的學生會來我們科”。

整形醫美也不再是人們避諱的詞彙,“現在不一樣了,求美者都很健康陽光。”

擁有十多年醫美行業從業經驗的劉童告訴36氪,男性求美者大概是2014年整形市場火熱起來時增加的。

5月4日李嘉倫一天的接診量在50左右,其中男性求美者為5-7位。整形外科為男性專門開了植髮門診,來植髮的大部分是男性,每週會接待5-10個求美者。

李嘉倫說,男性對植髮的需求大,是因為雄性激素分泌過量致脫髮,求美者在30-40歲之間,植髮價格並不便宜,在3-6萬。李嘉倫自己也是個整形美容體驗派,他做過植髮、超聲刀(在美國做的)、熱瑪吉,也打玻尿酸、肉毒素。

李嘉倫做這些醫美專案,一方面是自己確實有需求去植髮,另一方面則是希望從專業醫生的角度分享真實情況,避免大家“踩雷”。

29歲的汪林拖著行李箱,帶著姐姐走進了診室,諮詢植髮和縮小毛孔的專案。李嘉倫低著頭,撥弄著頭髮,向汪林分享了自己真實的植髮體驗。因為痘痘比較多,汪林從2018年底開始嘗試醫美,剛開始幾乎每月去一次診所,現在會固定去做光子嫩膚。

“現在達到了我比較滿意的狀態,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很多人會問我是不是94、95年的。”

在醫美上,汪林似乎比姐姐更瞭解,這次姐弟倆準備一起做醫美。汪林每月醫美的花費平均在7千左右,這讓他承受了不小經濟壓力,“我焦慮的是很多專案都想做,但經濟條件暫時還不允許。”

李嘉倫注意到,男性求美者的年齡主要為85—95年,“這是最適合做醫美的年紀,做一點會有很大改善,也是愛美的年紀;他們經濟條件還不錯,不是很缺錢。”

【3】治療花了近60萬,把錢燒在刀刃上

林楚是當天與李嘉倫聊得最久的男性求美者。“該做的醫美專案我都做了,我知道李醫生是美國梅奧診所的博士後,這次主要想了解國外先進的認知和技術,”林楚說著拿出一張思維導圖,上面記錄著他這幾年做過的所有醫美專案。

男孩們開始做醫美:30歲花50萬做百次醫美只為回到20歲

林楚從事的是生物和機械光電行業,豐富的醫美經驗讓他成了半個專家,說著各種專業的醫學詞彙。在瞭解到我的採訪訴求後,他很樂意分享,“要說醫美,我能說個七天七夜,”林楚說。

從2017年起,他下定決心用醫美治療自己的玫瑰痤瘡、痘印痘坑等問題,直接休息了半年,跑遍武漢、南京、上海等城市的多個知名公立醫院。

“我乾脆狠狠來一次(治療)算了,家裡人也不太理解我天天為了臉往醫院跑,但後來確實面板變好了,心情也好,持續治療是很燒錢的,但是我們要把錢燒在刀刃上,”林楚說。

他做了近百次醫美,光子嫩膚就做了26次,總共花費五六十萬元,“術後護理也是很燒錢的,還有路費什麼的。最初資金是家裡支援,後來就靠自己賺。”

嘗試了近百次醫美,林楚卻沒做過整容手術,“我比較排斥動刀,我也不需要動刀,一個人一旦面板不好,顏值會立減,”林楚認為面板比五官對顏值的影響要更大。

這些專案林楚都是在公立醫院做的,“公立醫院的醫生,他們是給你治病的,你來不來無所謂;私立醫院是什麼?我現在騎的是腳踏車,能不能換寶馬賓士,就靠你在我這兒消費了。”

他還記得有一次做磨削術和點陣鐳射,敷了兩小時麻藥,還是在手術檯疼得眼淚直流,醫生不停地給他擦眼淚。林楚的臉被鐳射灼燒到血肉模糊,見到了真皮層,鐳射的能量瞬間達到110度,他感覺一塊燒紅的烙鐵在臉上燙,聞到了一股烤肉的味道。

“真疼啊,分娩是十級疼痛的話,那次疼痛感有6-7級,但疼還是值得的,”他看到臉上的痘坑淺了很多,在他的認知裡,創面和風險越大,改善就越大。

每次做完治療,林楚會很注重術後護理,做好防曬、少吃甜膩;有時他會在知網、丁香園、美國外科面板協會查閱相關學術文獻,“看這些文章會告訴我,我做的專案是有效果的,給我增強信心。”

儘管能控制飲食,但他戒不了熬夜,“說白了就是拿錢堆,讓我老得沒那麼快,熬夜能讓我老一歲,做醫美讓我年輕1。5歲。”

年齡,是林楚焦慮的一個話題。“我一般自稱是23歲,”30歲的林楚說,只有面板好,別人才不會質疑他。

與女性相比,男性求美者會面對更多輿論壓力或偏見,被扣上“娘”、“中性人”、”整容怪”的帽子。林楚並不在乎這些評價,認為那是有些人“層次不夠,有人認為醫美就是動刀,以偏概全,這是一個認知誤差,現在都什麼年代了?”

他倒希望自己能陽剛一點,“你看我的眼睛有點媚,所以看起來有點陰柔,但你透過和我的溝通交流、肢體語言,能看到我不是那樣的人吧。”

【4】“很怕被打成網紅臉”

長著一雙媚眼的林楚,在有意避開“娘”這個標籤,在外人問到面板為何變好時,他會用一句“花錢保養”搪塞過去,不想聊太多醫美的細節、遭受他人的“認知偏見”。 在武漢某211高校任教的楊小辰亦是如此。

楊小辰做了近50次醫美,其中果酸和光子嫩膚各做了十幾次,花費近8萬。這對於每月收入3萬的他,不是一筆很大的支出。楊小辰在學校從不炫耀自己做過的醫美,“怕同事領導戴著有色眼鏡看你,在外面我就無所謂。”他嘗試醫美的起因,是因為痘痘沒法透過護膚根治。看著臉上越來越多的痘痘,讓他無法忍受。

相比女性,社會對男性容貌更為寬容,但對外貌的關注一旦落在個體,容貌焦慮對所有人來說,都是難以甩掉的包袱。

長痘讓楊小辰特別不自信,他總擔心自己講話別人會盯著這個缺點看,覺得它“有點噁心”。容貌焦慮困擾著他,他不願意交新朋友,上課也不會講得特別認真投入,想立馬下課。最焦慮的時候,他是在一所私立的培訓機構任教,那段時間他頻繁請假,一個月出勤不到10天。

“我這個狀態沒辦法工作,工資你隨便扣好了,”楊小辰當時對學校說,他無法上課面對那麼多人。

回想起來他感嘆,“都是我自己造成的一些困擾”。看著面板慢慢變好,毛孔變小,臉變得乾淨,楊小辰也在調整自己的心態。他感受到社會“更多的善意”,學生更喜歡他了,會願意跟他多聊一會兒,誇他幾句“老師你今天好好看,衣服在哪兒買的”。

楊小辰對醫美特別謹慎,一直沒有去動刀整容,“醫生手法不專業,就會打成網紅臉,我覺得男生那樣很沒個性,我很怕被打成那樣。”

劍眉、高鼻樑、有稜角的下巴和清晰的下顎線雖然好看,但楊小辰認為那像車間流水線的產品,“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很不喜歡跟人一樣”。

【5】容貌焦慮:有利還是有害?

有人保持個性;有人將他人和社會制定的審美桎梏視為標準,在追逐中迷失自己。李嘉倫曾經有一位男性顧客,追求極致的漫畫臉,做了一兩年醫美專案後,他的臉越來越尖。

“我覺得已經很難看了,不希望他再做這個,後來我把他踢出患者名單,他又去別的地方做了,”李嘉倫說。

審美被社會塑造,也在不斷改變。Alex兩年前割了雙眼皮,割完他才深刻認識到“手術有風險”的含義。雙眼皮割得並不自然,“周圍人都發現了,割得太明顯了”。

單眼皮曾是他面部最不滿意的地方,“人的審美會變,我現在覺得單眼皮也挺好,”如果能回到當時,他不會割不自然的雙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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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x術前術後對比

Alex身處時尚行業,或多或少會面臨容貌焦慮。他認識一些奢侈品銷售,整得很誇張,“他們就想讓別人看出來整過,但我跟醫生提的要求是,越自然越好。”他現在會打肉毒素、玻尿酸,儘量維護好的面部狀態。

即使是身高193、曾被丁香園評為“中國最帥男醫生”的李嘉倫,也難逃容貌焦慮。

“我也是會因為外貌焦慮的,依舊需要適度減肥,今天中午是因為忙的沒吃飯,但也剛好就不吃了。明天有某護膚品新品釋出會,後天在醫療新媒體直播,然後我要在某醫學美容大會發布新的注射手法,三個活動我都希望自己上鏡更好看一點。昨天跟一個網紅朋友吃飯,和我一樣高,我96kg,他66kg,別人上綜藝就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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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倫

李嘉倫看著鏡子中稜角分明的臉說,最不滿意的就是“臉顯胖,鏡頭會把你的臉壓扁,”他認為容貌焦慮是有利的,作為醫生,他能做到科學減肥,“肥胖對身體不好,帶來如高血壓、高血脂等問題。從BMI角度來講,我現在還是稍胖,中午會保持健身的習慣,今晚會吃得簡單清淡”。

林楚宣稱自己沒有容貌焦慮,而是“過度治療”,他已停不下做醫美的步伐,“醫美會上癮,但是有益的,因為你能長期保持這種青春的狀態,所以我會持續做。”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均為化名)

瀟湘晨報記者李曾卓 實習生 曾慧玲 彭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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