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遠古——探尋磁山文化感受北方農耕文明魅力!

編者按

日前,在第三屆中國考古學大會開幕式上,公佈了全國“百年百大考古發現”,我市“武安磁山遺址”專案入選。

“武安磁山遺址”作為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我國重大考古發現之一,揭開了黃河流域新石器時代早期文化探索的序幕,填補了我國新石器時代考古研究的空白,在我國乃至世界文明程序中佔有重要的歷史地位。近日,記者來到磁山文化博物館採訪,近距離感觸遠古時代的農耕文明。

回望遠古——探尋磁山文化感受北方農耕文明魅力!

磁山遺址位於武安磁山村東約1公里處,南洺河北岸,總面積約13萬平方米,是較為典型的史前居落遺址。1972年冬,當地開挖水渠,神秘的磁山文化展現在世人眼前。遺址自發現以來,文物部門曾多次對其進行考古調查,1976—1998年間,先後進行過三次考古發掘。截至目前,發掘面積雖然只有7140多平方米,僅佔遺址總面積的5.5%,但出土遺蹟、遺物非常可觀。發現清理灰坑和窖穴等遺蹟1088餘座,出土文物5000餘件。經碳14年代測定,磁山文化距今8000多年,較仰韶文化早1000多年,它就像一部倒計年的長篇歷史鉅著,自上而下、由近及遠向人們追憶著磁山先民的發展歷程。

據磁山文化遺址博物館館長李振江介紹,邯鄲境內同類遺址還有武安西萬年、牛窪堡、北安樂和大名趙鴨窩等4處,以磁山遺址分佈面積最大,出土文物最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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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磨盤石磨棒

磁山先民的定居生息

記者走進磁山文化遺址博物館,這裡展示了質地各異、品種繁多的陶器、石器、骨器等遺物,恢復了磁山先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定居生活場景。各類灰坑、窯穴、房基等遺蹟說明距今8000多年的“磁山人”已掌握了房屋建造技術,有了自己的家園,具備日常必需且門類齊全的生活家當。

“當時的房屋建築還非常簡陋,多為圓形半地穴式,一側開有臺階或斜坡式門道,周圍構築立柱和木骨泥牆,頂部用木架支撐和茅草覆蓋,屬較原始的窩棚式居室。儘管非常簡陋潮溼,但畢竟是‘磁山人’為戰勝自然、抵禦群害而精心構築成的。棲居其內,遮風避雨,防寒取暖,自有一番我們無法想象、難於體會的愜意與自得。”李振江說,其實,遺址內發現房屋基址並不多,僅五六座。主要是由於遺址所處位置屬河岸臺地,水土流失較嚴重,且土質為膠瓣狀,廢棄後很快即已崩裂坍塌,柱洞、門道等已消失無存。不過,遺址中仍保留了少量特徵較明顯的房屋基址,為了解和復原當時的房屋建築提供了依據。

從考古材料來看,當時的生活用具全部為陶器或黃土燒製而成。磁山遺址文化博物館內的直壁筒形的盂、鳥頭形的支腳,汲水器束頸深腹罐,小口長頸壺,盛儲器大口罐、深腹罐、圈足罐,飲食器三足缽、大口碗等,既是生活用具的主體,也代表了磁山文化的主要特徵。李振江說,支腳和盂是出土數量最多的器物,約佔陶器總數的70%以上。支腳形制較奇特,好像一隻倒置的皮靴,細看實際上是一隻仰首挺胸的鳥頭,有的施以乳突、泥條或拍印繩紋、刺剔幾何形圖案等手法,以顯示鳥的眼睛、羽毛等形體特徵,只是為了實用將頂部削平而已,且年代越早,頂面越寬,反之則越窄。盂是一種多功能器具,既可作盛儲器,又可作飲食器,但絕大部分陶盂和支腳作為炊具配套使用,即以三個平頂支腳將一個平底陶盂托起,用來燒火做飯,其功能約相當於現在的鍋和灶。此外,還有直口罐、帶蓋圈足罐、雙耳罐、陶缸等。從中可以看出,當時的生活用具都是根據實際需要而創造的。但炊具、汲水器、盛儲器、飲食器等已經有了明確分工。這些看似簡單又必不可少的器具,不但為磁山先民的日常生活帶來了極大方便,同時也為後世生活用具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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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出土碳化黍、粟標本

磁山先民的春播冬藏

民以食為天。磁山文化時期,人們已脫離了逐水草而居的採集和遊獵階段,而定居與農業是密切相關、相輔相成的。考古資料顯示,磁山先民已經積累了春播、夏鋤、秋收、冬藏的農耕生產知識和經驗。

在遺址出土的各類生產工具中,所佔比例最大的當屬農業生產工具。以1976-1978年發掘出土的859件石器及半成品為例,不包括糧食加工工具,僅農業生產工具即佔60.7%。其中有開墾用的石斧、鬆土鋤草用的石鏟、收割用的石鐮和石刀,另有部分骨鏟、蚌鏟、骨刀和蚌刀等,這不僅說明當時大體處於經翻土、施肥、鋤草和田間管理的鋤耕農業階段,也說明農業經濟在當時所佔有的特殊地位。遺址中還有一種形制特殊且經常配套出土的石質工具,即石磨盤和石磨棒。兩者全部用石英砂岩琢磨加工而成,磨盤平面多呈尖頭靴底形,下置四足。磨棒呈圓柱體,長短粗細不一,類似面板和麵杖。據研究,這實際上是一種依靠搓磨進行脫粒的糧食加工工具,也是人類歷史上出現最早、最原始的脫粒工具之一。

當時主要糧食品種是什麼?這是我國乃至世界普遍關心的問題。糧食作物屬有機物質,儲存時間非常短暫,磁山文化時期距今達8000多年,糧食遺骸很難得到儲存。據原市文研所所長、磁山文化專家喬登雲提供資料,發掘現場確實發現了一些腐朽的糧食,出土時略為潮溼、顏色顯綠,風乾後成灰白色,大部分已成粉末狀,質輕疏鬆。粉灰之中,可以看到清晰的外殼,保留著作物的完整顆粒,外部形態圓隆飽滿,直徑約2毫米,與現代粟粒基本無別。只是這些顆粒的儲存十分困難,出土後很快風化成粉末狀。後經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運用灰象分析法對第65號窖穴採集樣品進行鑑定,結果發現有“粟”的痕跡,從而使磁山遺址中所出農作物為粟得到了確認。

1976—1978年,考古工作者僅在在第一、二兩個發掘區裡發現88個窖穴有灰綠色糧食堆積,平均推算如果存滿糧食可達十三萬多斤。大家可能會產生疑問,憑當時的生產力及農業發展水平,糧食收穫量果真如此之大,確需至少數以千計的窖穴予以儲存嗎?喬登雲提供的考古資料顯示,磁山文化延續時間達600多年,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口增多及農業發展,糧食窖穴的數量越來越大。當時尚不具備防潮、防黴的技術和條件,所以新挖制的窖穴一經使用,就會滋生黴菌。每座窖穴初次使用時,糧食儲存尚好,再次或多次使用時,由於窖穴記憶體有較多的黴菌,糧食就會黴爛,而且使用時間越長,黴爛程度愈甚。為了防止糧食黴爛,最有效的辦法就是重新挖制一批新的窖穴。正因為遺址居住時間較長、窖穴更新時間較短,所以窖穴數量越來越多、密度越來越大。可以說磁山遺址糧食窖穴是目前我國已知最早的地下糧窖和地下儲糧最早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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磁山陶鼎(新石器時代)

磁山先民的漁獵採集

磁山文化時期,作為生活資料的補充,狩獵捕撈佔有不可或缺的地位。據有關專家研究,遠古時期的磁山像一座天然公園,動植物種類繁多,洺河岸邊及沼澤地帶水草肥美,水域寬闊,魚、蝦、蟹、蚌成群,為磁山先民從事獵捕採集活動提供了豐富的資源。

據第一次發掘資料統計,在磁山遺址出土的1320件生產工具中,狩獵工具共計288件,約佔21.8%,其中包括石球、彈丸等石器142件,骨質箭頭及陶彈丸各73件。出土的捕撈工具主要為各類魚鏢、魚叉、魚網或網兜等。遺址中動物標本共計7大類40個品種,有鹿、麅、短角牛、蒙古兔、金錢豹、獼猴等,大部分為野生動物。但雞、豬和犬是人工馴養,家雞的馴養比原來認為最早的印度早了3000多年,表明當時在狩獵過程中人類逐漸開始圈養馴化禽畜。除此之外,遺址中不僅發現較多早已食用或經敲骨吸髓後的豬、狗碎骨,而且,部分窖穴底部還發現宰殺後分堆放置、用來祭祀某種神靈的豬、狗骸骨,說明當時的家畜飼養量是比較可觀的。

據喬登雲提供的資料介紹,當時採集的食物雖已被食用或腐爛,但遺址中仍發現部分碳化胡核殼、榛子、小葉樸等,有的甚至還以專門的窖穴儲存,說明其採摘量比較大。但未發現特製的專用工具,採集活動應主要靠雙手和木棒、鉤杆等輔助工具。胡桃又名核桃,當時屬野生植物,除果實較小外,外形及紋理皺褶與現代核桃非常接近。過去,一般認為核桃是西漢時期張騫出使西域時引入內地,故名“胡桃”。磁山遺址碳化核桃的發現,顛覆了這一流傳甚廣的傳統觀點,使我們對核桃的產地及時間有了新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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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至年至19871987年發掘範圍及現場年發掘範圍及現場

磁山先民的畜禽飼養

家禽家畜飼養是一種生產性經濟,它是由漁獵經濟中派生出來的,是在農業生產經濟得到初步發展後開始出現的。漁獵活動使人們逐步摸清了各類動物的習性和特點,漁獵捕獲為人們提供了家庭馴養或飼養的物件,但如果沒有農業經濟的發展、生活資料來源的穩定及食物數量的節餘,人們始終處於食不果腹的境地,捕獲的動物就會很快被宰殺和食用,人們就不可能對其進行哪怕是很短時期的圈養,也不可能為其提供哪怕是最低廉的飼料,磁山文化時期顯然已經具備了發展飼養業的條件。經鑑定,遺址中發現很多豬、狗和雞骨遺骸,都是經人工馴養成的,儘管這種飼養業規模還很小,但足以說明原始飼養業已成為當時新的生產經濟和食物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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碳化核桃

磁山先民的手工製作

磁山文化處於我國新石器時代中期或早期偏晚階段,手工勞動及手工製品有了很大發展。主要有石器和骨器加工、陶器制燒及編織紡織等。遺址中出土的石器骨器不僅品種多、數量大,而且質量也比較高,切、削、磨、鑽、刻等加工技術,已達到非常嫻熟的程度,併成為磁山文化最顯著的特點之一。製陶業發展迅猛,編紡織業充滿生機,充分體現了磁山先民的聰明才智和創造精神。

據喬登雲提供資料顯示,製陶業是磁山文化時期最興盛的手工行業之一。陶器產品幾乎囊括了日常生活用具的全部。當時人們已對陶土採取加砂或淘洗處理,泥坯以直接捏塑和泥條盤築法制成,器表多經整形、新增裝飾或附件等修飾,燒成溫度約880~930度。對於磁山文化時期陶器的燒造方法,至今還是一個未能解開的迷團。因為在磁山遺址已發掘的7000多平方米範圍內,始終未見一座陶窯,但卻發現有大量燒土塊堆積,很多燒土塊中都留有樹木枝條、葦杆或葦蓆等印痕,懷疑當時的陶器很可能是平地燒造的。其大體方法是,選擇一個平面將適量的木材等燃料與器物陶坯堆放在一起,四周用木棍等支撐為傘狀,其上覆蓋樹木枝條、葦杆、葦箔或草蓆,並用草拌泥將其封嚴,僅留點火孔和煙孔,當燃料全部燃盡,陶器即已燒製成功,為了取出陶器,只能將外部燒結並連為一體的封泥擊碎,從而形成大量甚至不含其它雜物的燒土塊堆積。

編紡織業是當時一項新興的手工行業。遺址中雖未保留下直接的實物,但從陶器或燒土上的印痕證實,當時的編織品有草簾、葦箔和葦蓆,可能還有柳編或荊編等。

磁山先民的精神世界

磁山文化時期,人們追求藝術、嚮往美好的意識已經產生,以崇拜與祭祀為特徵的原始信仰已初步形成。

記者在磁山文化遺址博物館看到克發笄、佩飾、骨針、麻繩紋和麻布印痕等文物,顯然都與人體裝束和服飾有關。“當時人們已經開始穿著用麻線、麻布或獸皮連綴和縫製的衣服,並以骨質發笄將頭髮束系固定在頭頂,婦女和兒童胸前還常佩戴穿孔蚌殼、獸牙等佩飾,展現出清爽利落的精神面貌和勤勞樸實的美好形象,這顯然是一種文明的進步的表現。”李振江說,遺址中所發現的形態各異的生活用具、生產工具和各類飾品,都是磁山先民用黃土、石塊或其它材料精心雕刻或塑造出來的藝術作品。

當時,人們的崇拜物件主要包括以日月水火、風雨雷電、土地山川或動物植物為主體的自然崇拜,以氏族本源為主體的圖騰崇拜,可能還有以死者亡靈為主體的靈魂崇拜等。遺址中有一處以“卵石面”為中心的遺蹟,並發現唯一一具人骨遺骸。有關專家認為,這是用來祭祀“地母”或“穀神”的我國最早的“祭壇”。其中,遺址中數量眾多的“鳥頭”形支腳是磁山先民唯一以動物形象為原型而創作的藝術品,體現了人們對鳥類的特殊情感與偏愛,可能還與磁山先民將“飛鳥”作為本氏族圖騰崇拜,也即較原始的宗教信仰有關。遺址中最引人注目的應屬100餘處“組合物”遺蹟。所謂“組合物”是以石磨盤、磨棒、斧、鏟和陶盂、支腳、三足缽、小口壺、深腹罐、圈足罐等器物成組伴出的特殊遺蹟,考古界普遍認為“組合物”並非人們無意遺留,很可能與某種原始宗教祭祀活動有關。

磁山文化的發現是我國新石器時代考古史上的一件大事,引起了各級文物部門、高等院校及科研院所等學術機構的極大關注,也得到了各級政府及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幾十年來,慕名前來遺址考察的國內外專家、學者絡繹不絕,追根溯源、百家爭鳴的研討活動盛況空前,文物陳列、集中展示的宣傳活動推陳出新,打造文化品牌、促進經濟發展的文化節慶活動高潮迭起,不僅為學術研究、陳列宣傳、有效保護和開發利用譜寫出了新的篇章,也使古老的磁山文化煥發出新的光彩。

邯報融媒體記者 張英穎 本文圖片均由磁山文化遺址博物館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