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事者,不謀於眾:我為什麼推崇《資治通鑑》

這是一篇很早以前就想寫的文章。

很多人問過我:“顧道驚城”是什麼意思?我告訴他們這個名字出自《資治通鑑》,這部我最喜歡的史家經典。

宋神宗對於《資治通鑑》的評語是“鑑於往事,有資於治道”,我沒有司馬光那麼大的能耐,可以“治道”,頂多勉強“顧道”。

成大事者,不謀於眾:我為什麼推崇《資治通鑑》

我為什麼會喜歡《資治通鑑》呢?因為這不僅僅是一本史書。

正如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陳尚君所說的那樣:“如果我們只把《資治通鑑》看作史料,是一種嚴重的偏失。”

司馬光編纂《資治通鑑》的時候,正處於他人生中最失意的時期,他希望能夠用這樣一部鴻篇鉅著,為自己的人生加上最精彩的註解。

司馬光在為《資治通鑑》選取史料時,一共選了十七本,也就是二十四史中的十七史。

十七史共有將近一千六百卷內容,被司馬光刪減至不到三百卷。被刪減最多的內容是什麼呢?細節。

成大事者,不謀於眾:我為什麼推崇《資治通鑑》

如何治國?如何理政?如何平衡局勢?如何調控經濟?

這些話題太大,根本不是一兩篇文章,甚至一二十篇文章能說清楚的,可司馬光就希望透過《資治通鑑》這部鉅著,把這些事全部說清楚。

在這種需求的驅動下,他只能不斷地刪減各種細節,這也是後世諸多傳統史學家認為《資治通鑑》可靠性不如二十四史的主要原因。

就在這不到三百卷的內容裡,司馬光刪除了不少細節,卻也添加了不少細節。

被他新增的細節,除了各種人物對話之外,還有著名的“臣光曰”。

成大事者,不謀於眾:我為什麼推崇《資治通鑑》

關於這一點,我們可以看看《資治通鑑》對於南梁湛僧智的一段描寫。

譙州刺史湛僧智在廣陵圍攻北魏東豫州刺史元慶和,元顯伯率軍增援元慶和,梁朝司州刺史夏侯夔[kuí]則率軍增援湛僧智。

最後的結果是夏侯夔先一步來到廣陵城下,元慶和頂不住,於是選擇投降。

夏侯夔表示自己只是增援部隊,受降權利應該屬於湛僧智,但湛贈智認為:降將指明要求夏侯夔受降,自己不能搶這個功勞。

譙州刺史湛僧智圍魏東豫州刺史元慶和於廣陵,魏將軍元顯伯救之,司州刺史夏侯夔自武陽引兵助僧智。冬,十月,夔至城下,慶和舉城降。夔以讓僧智,僧智曰:“慶和欲降公,不欲降僧智,今往,必乖其意。且僧智所將應募烏合之人,不可御以法;公持軍素嚴,必無侵暴,受降納附,深得其宜。”夔乃登城,拔魏幟,建梁幟;慶和束兵而出,吏民安堵,獲男女四萬餘口。

成大事者,不謀於眾:我為什麼推崇《資治通鑑》

司馬光對於湛僧智的這一舉動大加讚賞,認為他是難得的君子,而且有點過於激動到語無倫次的感覺,前面用了一個“君子”,後面又用了 一個“君子”,顯得有點像小學生作文。

臣光曰:湛僧智可謂君子矣!忘其積時攻戰之勞,以授一朝新至之將,知己之短,不掩人之長,功成不取,以濟國事,忠且無私,可謂君子矣!

更重要的是:“臣光曰”這種評價往往是在一些重大事件或重大人物之後才會出現的,而湛僧智根本算不上什麼歷史上的重大人物,圍攻廣陵城也算不上什麼歷史上的重大事件。

司馬光的文學水平毋庸置疑,可他為什麼會如此在意湛僧智圍攻廣陵城一事呢?又為什麼會在評價湛僧智的時候如此失態呢?

因為他在夾帶私貨。

復旦大學歷史系副教授姜鵬在評價《資治通鑑》時說:“這本書沒有一個字在講宋代,但是字字指向宋代,應該從一個思想的、觀念的高度來理解這個問題。”

按照現在的話說,司馬光大概是一個標準的“史政派”,所謂歷史內容,於他而言不過是掛衣服的鉤子:掛什麼衣服很重要,至於鉤子是什麼材質製成的,並不重要。

成大事者,不謀於眾:我為什麼推崇《資治通鑑》

雖然我對於司馬光本人並無太高評價,但這並不妨礙我對《資治通鑑》這部鉅著的推崇。

在我看來,想要了解中國皇權社會,就一定不能錯過《資治通鑑》,這是一本帝王書,字裡行間充滿了對皇權的解構。

我記得曾經有網友對我的文章做過點評:政治一流、文化二流、軍事三流。

對於這種評價,我並不會感覺到憤怒,反而會有一種被認可的感覺,因為《資治通鑑》就是這樣的一本書。

我的文章居然能夠獲得和《資治通鑑》相近的評價,實在是不勝榮幸。

成大事者,不謀於眾:我為什麼推崇《資治通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