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憂患:人之患有2,不居"陰患"便處"陽患"

生於憂患:人之患有2,不居"陰患"便處"陽患"

在《琅琊榜·風起長林》中,最終蕭平旌戰勝蕭元啟的謀反,用得就是朝臣們尤其是首輔荀白水最擔心的法子。要說荀白水還是比較老道的,一點不露聲色,但一開始的宋浮就不行了,雖然跟荀白水擔心的是一樣的情況,卻用了個沉船的餿主意,自己已經作惡,卻妄圖以此掃除自己心中臆測出的別人作惡的隱患。

然而,荀白水和宋浮的擔心卻不是沒有道理的,而且切中要害,就像荀白水的那句話“難道大梁的安危要繫於長林王府的人品嗎”,結果也正如荀白水所料,在沒有任何手續和核驗兵符的情況下,單憑“長林”二字的大旗,蕭平旌竟然拉起了一支十幾萬人的軍隊,這太可怕。

“長林”二字儼然成了大梁的天下公器,好人管著辦大好事,一旦長林王府的“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那就只能禍亂天下了。

事成之後的“陰陽之患”

生於憂患:人之患有2,不居"陰患"便處"陽患"

莊子在《人間世》中借孔子之口雲:

“事若不成,則必有人道之患;事若成,則必有陰陽之患。”

“事若不成,則必有人道之患”這很好理解,“事若成,則必有陰陽之患”上文先借長林王府說個“陽患”,而“陰患”則要借信陵君說個明白。

魏公子無忌乃是魏安王異母之弟,其人“人而下士”,不以“富貴驕士”,以此聚三千門客。諸侯知信陵君之賢,在魏期間,魏國得十餘年無事。

有一次,信陵君和魏王下棋,魏之北境傳烽火警示,傳言“趙國來犯,已經打進魏國邊界”,魏王此刻無心下棋,想要傳眾大臣商議應對,信陵君卻攔下魏王說:“趙王只是打獵,不是興兵來犯。”然後接著下,但魏王卻是惶恐的,又過了一會,北境來報:“趙王只是打獵,不是入侵。”魏王大驚,問信陵君怎麼知道的,信陵君答“我有門客在趙國做暗探,趙王的陰事都會報給我”。從此以後,魏王就不敢委以信陵君國政。

生於憂患:人之患有2,不居"陰患"便處"陽患"

“陽患”根本就防不住,只能看著它發生,就像長林王府,沒有長林王府領兵,大梁倒下得更快,而一旦太過依賴長林王府,這種依賴慢慢就會失去掌控,形成了宋浮口中皇帝的“習慣”,當這種習慣成了自然,人力終究無法扭轉。

信陵君其人

信陵君的“陰患”魏王很輕易就察覺,他在魏國國內幾乎另搞了一套完善的班子出來,事有魏王辦不成的他都能辦成,甚至辦到魏王本人頭上——如姬,如姬的殺父之仇魏王沒幫她報,信陵君幫她報了,而“竊符救趙”最關鍵的一步就是如姬盜虎符。

長平之戰後,秦軍繼續圍攻邯鄲,趙國平原君趙勝的夫人是信陵君的姐姐,數次致信魏王及信陵君告急,魏王於是命大將晉鄙領軍十萬救趙。秦王立即威脅魏王“邯鄲旦暮可下,若敢來救,破邯鄲之日就是移兵攻魏之時”。魏王懼怕,命晉鄙領兵作壁上觀。

得知魏國救兵不來的緣由,平原君又遣使責備信陵君,注意這個責備的言辭直中要害:

“勝所以自附為婚姻者,以公子之高義,為能急人之困。今邯鄲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安在公子能急人之困也!且公子縱輕勝,棄之降秦,獨不憐公子姊耶!”

通篇不是虛名就是私情,信陵君就是被這種話打動而殺了魏國大將晉鄙的。平原君既然命使者這麼說,也是知信陵君慕虛之人拿唇亡齒寒的道理並不能說通,逢其所惡罷了。

邯鄲之圍既解,信陵君知魏王必然大怒,便命將領把軍隊帶回魏國,自己帶著門客留在趙國。

生於憂患:人之患有2,不居"陰患"便處"陽患"

趙王為了感謝信陵君願意封其五城,信陵君聽說後的第一反應是“意驕矜而有自功之色”,雖然被門客勸止而加以掩飾,這卻是他最真實的反應——錢無所謂,但得趙王封地足以佐其存趙之名。事實是他確實並沒要封地,只是找個舒服的地方待了十年,這是利弊權衡後的要名不要利。

信陵君不在魏國的十年間,秦國頻繁出兵伐魏,魏王請他回去,他擔心魏王餘怒未消傳下話去“有敢為魏王使者通者,死”,於是很多門客都跑了,只有兩個不怕死的毛公和薛公對他說:

“公子所以重於趙,名聞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秦攻魏,魏急而公子不恤,使秦破大梁而夷先王之宗廟,公子當何面目立天下乎……”

還沒說完,信陵君就叫車跑回去了。

這段話的重點是“名聞諸侯”和“當何面目”,雖然秦軍被他打退了,但這次又是借魏國之公器把自己的名立了一遍,且兩次擊退秦軍威震天下,竟還弄了部《魏公子兵法》出來。

如此以來,信陵君就成了秦國東出最大的眼中釘,最終,秦國利用魏王對他的的忌憚以及晉鄙之死導致的愁怨成功離間了他和魏王的關係,酒池肉林四年後,信陵君去世,同年,魏安僖王亦薨。

以信陵君的實力想做魏王輕而易舉,既成事實的實力在那放著,只不過“無心於此,非不能也”,然而和長林王府不同的是他不知收斂,或者如長林王府一般收放自如,也可平穩著陸。保住了自己,也不至於魏國在他身後被秦國迅速蠶食。

太史公的諱言

信陵君的“不自知”即是“陰患”,他不知道自己在實際的事情中處於什麼位置,心中最高的位置卻是種種虛名,所以他會不顧及魏王的感受輕易說出自己在趙國有間諜組織,也會不顧魏國國家利益擅殺大將,更因私情任由秦軍伐魏,而最終促使他做出行動迴應的只是種種名頭,為了這些名頭,在客觀上他也確實動用了國家公器。

生於憂患:人之患有2,不居"陰患"便處"陽患"

太史公在《魏公子列傳》最後說:

“吾過大梁之墟,求問其所謂夷門,城之東門也。天下諸公子亦有喜事者矣,然信陵君之接巖穴隱者,不恥下交。有以也,名冠諸侯;不虛耳,高祖每過之而令民奉祠不絕也。”

“接巖穴隱者”、“不恥下交”這其實也是劉邦的特點,但僅此無疑還達不到“令民奉祠不絕”的程度。

更深的感受應當是“若事成,則有陰陽之患”,有信陵君的“陰患”在前,則鑑於劉邦大事不可因私而廢,一如其依靠呂后一族奪得天下卻於立儲之時無法如願的孤獨感。

此即是“陽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