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被湘軍攻破後,太平天國金庫數千萬銀兩被曾國荃拿走了嗎

1864年7月19日,被圍困兩年半之久的太平天國老巢南京終於被曾國荃的湘軍攻破。曾國荃立下了“天下第一功”,隨即也受到了“天下第一謗”:老九把太平天國的金庫都搬回湖南老家。一時間謠言滿天飛,國庫虧空的朝廷也派人下來追查。

小說家言

最早記載此事的是李伯元,其在《南亭筆記》中寫道:

曾忠襄公為文正公介弟,攻金陵既破,搜遺敵,入天王府。見殿上懸圓燈四,大於五石瓠。黑柱內撐如兒臂,而以紅紗飾其外。某提督在旁詫曰:“此元時寶物也!”蓋以風磨銅鼓鑄而成,後遂為忠襄所得……聞忠襄於此中,獲資數千萬。蓋無論何處,皆窖藏所在也。除報效若干外,其餘悉輦於家。

忠襄既破南京,於天王府獲東珠一掛,大如指頂,圓若彈丸,數之得百餘顆,誠稀世之寶也。忠襄配以背雲之類,改作朝珠,每出熠耀有光,奪人之目。忠襄病篤,忽發哮喘之症,醫者謂宜用珠粉。倉卒間,乃脫其一,碎而進之,聞者鹹稱可惜。又獲一翡翠西瓜,大於栲栳,裂一縫,黑斑如子,紅質如瓤,朗潤鮮明,殆無其匹。識者曰:“此圓明園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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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鑿鑿,一如親見,其實可信度極差。金陵被攻破是7月19日,19日到21日湘軍在南京城和太平軍巷戰,此時曾國荃並未進城。也就是說湘軍在南京城大掠三日,曾國荃不在城中。李伯元是以寫譴責小說《官場現形記》聞名於世的,他撰寫的《南亭筆記》也屬“小說家言”,是“史料失真的筆記的典型”,不知為何這麼一部小說家言的筆記,其許多言論被後世許多歷史著作採納。

太平天國金庫其實沒有多少錢

當時人們傳言南京城裡有一座太平軍的金庫,“金銀如海,百貨充盈”。曾國藩、曾國荃哥倆也對此深信不疑,因此在破城之前,也考慮到了如何處理“賊贓”的問題。曾國藩指示老九,“城破之日,查封賊庫,所得財物,多則進奉戶部,少則留充軍餉,酌濟難民”。但是萬萬沒想到,“克復老巢而全無財貨,實出微臣意計之外,亦為從來罕聞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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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軍的金庫確實存在,被稱為“聖庫”。太平軍剛佔領南京時運了大批的銀兩藏在聖庫,一共有一千八百餘萬兩,幾個月後,就只有八百多萬兩了。咸豐六年的天京事變前,只存百萬不足。可見窮奢極欲的太平天國領袖們揮霍消耗之快。

太平天國後期,忠王李秀成在被俘後供稱:天京事變後,“國庫無存銀米”。而南京在被清軍圍困多年,只有出沒有進,眼看著江河日下。至同治二年,連軍民吃飯也成了問題。

十三年的戰爭,這該是多麼大的一筆開支,舉一國之力的清政府都有些負擔不起,更遑論“太平天國”。由此看來,曾國藩奏摺所言“克復老巢而全無財貨”當是實情。

曾國荃哭窮

前面說了太平天國金庫沒多少銀兩,那麼當時清政府國庫有多少錢呢?清朝銀庫設於1656年(順治十三年)主要儲藏金、銀、制錢、銀票等財物,清朝國庫分為內府庫和戶部庫。乾隆四十二年為清朝戶部存銀最高峰,共計8182萬兩。嘉慶三年,存銀降至1900萬兩。到了咸豐年間,由於第二次鴉片戰爭爆發,戶部存銀僅有20多萬兩。經過十幾年的戰爭,估計同治三年(1864)國庫也沒多少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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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以“數千萬”的最小值三千萬來比較,這三千萬銀兩最少是當時國庫存銀的幾十倍。倘使曾國荃果真“獲資數千萬”,他應該是晚清屈指可數的超級富豪,可是辭官在家的曾國荃再二連三向兄長和侄子哭窮:

同治九年(1870)十一月初二日老九給大哥寫信:“弟向未留剩活錢而用度日繁,亦漸有涸竭之意。”

同治九年十二月十六日再次對老大表示:“住鄉應酬亦大,明春有權住省城之意,藉以省款客酒飯轎錢。”

光緒元年給曾紀澤、曾紀鴻兄弟寫信說:“八年閒居……負欠如海。”

後來“貧困不堪”的曾國荃不得不出山再次為官,掙錢維持家計。有人會說曾國荃會不會像《人民的名義》中貪官趙德漢那樣裝窮作秀,我認為向來直爽痛快,不吝錢財的曾國荃是不會這樣做的。

曾國荃的家產和俸祿

有史著稱曾國荃在天京攻破後,回到家鄉大肆搶購民田,興建豪宅,致使民怨沸騰,“老饕”之名滿天下。以此來證明曾國荃的確““獲資數千萬”。曾國荃買田建宅是事實,但不是在攻克天京後一次置辦的。

個性張揚的曾國荃“每克一名城、奏一凱戰,必請假還家一次,頗以求田問舍自晦。”咸豐九年(1859),曾國荃即開始在湖南老家修建房屋,名為“大夫第”;至最後全部竣工,前後共用了八年時間。老九建房買田總共才花了三萬兩銀子。這些財產和曾國荃的收入相比並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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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荃為官二十年,六年湘軍統領,七年兩江總督。當時湘軍軍餉最高,根據湘軍制度,曾國藩身為統領獨當一面,月入一千七百兩不算為過,一年是二萬一千四百兩,六年下來便是十二萬二千四百兩。七年的兩江總督,“督以兩江為最,一年三十萬”。正規收入就有二百一十萬(包括辦公經費)。此外,他還擔任過湖北巡撫、河東河道總督、山西巡撫、兩廣總督等職。

此外對於“截曠”、“扣建”這樣的合法的灰色收入,曾國荃都毫不客氣笑納了。曾國藩曾對曾國荃說:“弟之取與,與塔、羅、楊、彭、二李諸公相仿,有其不及,無或過也,儘可如此辦理,不必多疑。”也就是說,曾國荃在金錢的取與方面,和塔齊布、羅澤南、楊嶽斌、彭玉麟和李續賓、李續宜兄弟相比,並無二致。

曾國藩喊冤

湘軍戰鬥力強,首先在於其將帥廉潔。廉潔奉公,臨事不苟,才能表率全軍,獲得公信力與凝聚力。曾國荃如果貪腐,一支常年欠餉的軍隊不可能維持士氣不散,跟他屢打硬仗。懷有轉移風氣,澄清天下之志的曾國藩又怎能容他?

南京被湘軍攻破後,太平天國金庫數千萬銀兩被曾國荃拿走了嗎

《清史稿》稱曾國荃“功高多謗”。《近代名人小傳》也替他鳴冤:“然世謂其既克江寧,洪、楊軍中鎡貨盡為所有,此實誣衊不經之詞。”並舉出了如下事實為佐證:“國荃官鄂撫,至即劾官文提用公款,時文勢方烜赫,使己有貪行,安敢為此。其後文黨佛爾國春劾國荃,亦不及是事,可知傳說之誣。”

蒼蠅不叮無縫蛋,曾國荃當然難以做到像其兄曾國藩那樣清廉自守,南京城破後,縱兵大掠三日,曾國荃要負主要責任,曾國荃也並非一無所獲。但要說曾國荃“獲資數千萬”,純屬腦洞大開。也難怪其兄曾國藩要為乃弟抱屈:“吾弟所獲無幾,而‘老饕’之名遍天下,亦太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