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流傳著項元汴的許多軼事。
比如，聽聞他非常吝嗇，衣服穿得和老農差不多；
又比如，他曾經因妓子豪置千金打造了一張沉香床，而後又把它燒了，造就了一條沉香街；
再比如，他與僧人也有諸多故事流傳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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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名片-
時光的收藏者
——項元汴和他的古物王國
文 | 湯石香
文章來源 | 《古典工藝傢俱》2016年6/7月刊
江湖上流傳著許多關於項元汴的傳說。
比如說，這是個被譽為明清以來八大鑒賞家之首的男人，有人說，他撐起了半部中國的美術史和書法；比如說，他的書畫收藏總量大概是故宮博物院的一半，世界上諸多博物館的中國書畫類的鎮館之寶來自於他。
又比如說，他和諸多當時有名的匠人關係都不錯，並讓他們製作了，几榻架櫃奩盒各種器具並在其上都刻上銘識，精巧得像秦漢之物；再比如說，他和乾隆這個同樣愛收藏的大收藏家有一個相同的愛好——愛蓋章，聽說是檢閱一遍就蓋一次章。這個愛好非常受後人詬病，一是有礙觀瞻，一幅畫裡那麼多章總是不好看；二是藝術史學家們感嘆，你有那麼多時間蓋章，怎麼沒空去梳理下自己的藏品，用點心就是後人拼盡一生心力才能整理出來的藝術通史，對他可謂是又愛又恨。
大名鼎鼎的顧愷之《洛神賦圖》也曾是項元汴的收藏之一。
江湖上還流傳著項元汴的許多軼事。
比如，聽聞他非常吝嗇，衣服穿得和老農差不多；又比如，他曾經因妓子豪置千金打造了一張沉香床，而後又把它燒了，造就了一條沉香街；再比如，他與僧人也有諸多故事流傳下來……
總之，這是個擁有無數故事的男人。今天，我們就來開扒項元汴，還有他的古物王國。
一心只撲在收藏古物上的“收藏控”
在人人都愛寫幾本書的年代，項元汴好像是個一心只撲在收藏古物上的“收藏控”。似乎沒有想過為自己龐大的收藏做一份藏品目錄，或者記錄下自己與這些稀世珍品的故事。
不過即使他像李日華一樣愛寫日記的話，我們大概也只能看到這樣的內容：
明嘉靖三十八年春二月，得趙孟頫行書蘇軾煙江疊嶂圖詩卷一幅，購於錢塘丁氏，墨林項元汴真賞。原價肆十兩，“寵”字編號。
嘉靖三十九年秋八月望，得吳門文衡山漪蘭竹石圖卷，裝池於天籟閣中。“仁”字號，其值拾貳金。
……
他唯几几部著作——《歷代名瓷圖譜》《墨林山人詩集》《蕉窗九錄》，也都是叫不出名頭的，並且參考價值並不能說很大。所以關於他的故事，我們只能從那個時代與他交好的一些人的字句中，逐漸拼湊出來。
傳說中的天籟閣
或許是這一年來不錯的交往，前一年參加過項元汴父親奢華八十大壽的何良俊，終於被邀請參觀了天籟閣。
那是1556年的冬天，何良俊銘記一生的日子。他將這一天的所見所聞鄭重地寫在了《四友齋叢說》裡。
他在主人的帶領下，走向天籟閣。堂前是松石梅蘭，似有暗香來。入書房，登上墨華閣，轉過四座大理石屏風，最後進入一個密室……
項元汴曾得意地為懷素《論書帖》書寫一段長跋，表達對懷素的獨特見解。
何良俊看到了一個時光隧道。
如果說去年壽宴的奢華只是讓何良俊感嘆不已的話，那麼這裡讓何良俊完全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這個時光隧道里，陳列著商周的彝鼎、漢代的玉器、唐宋的巨跡、宋元的名畫、永樂朝的漆器、宣德朝的香爐，還有數之不盡的大小瓷器、古籍、古硯、佛像與各類珍玩。好像整個世界的寶物都擠到了這小小的閣樓中。
然而當時的何良俊不知道，他所看到還遠遠只是閣樓裡的冰山一角。這裡還有在後世能讓無數藝術史學家為之讚歎的米芾的畫作、宋徽宗的工筆，以及能讓無數博物館為之瘋狂的王羲之的書帖。
這就是天籟閣，讓後世為之讚歎並且無限惋惜的天籟閣。
鑽進古物世界裡的穿山甲
第二天，他會去看他的寶石和貴重石頭，他有許多這類東西，價值連城……如果他想每樣看一遍，得花整整一個月，然後才能從頭看第二遍，第二遍同樣會給他帶來快樂，因為自從他從上一次看它們起，已經過去一個月了。
這是菲拉雷特對義大利“痛風者”皮耶羅藝術品收藏的描述。而如果換成項元汴的話，這時間得延長為兩個月。
項元汴的收藏有多少？以其最著名的書畫收藏為例，民國年間，歷史學家陳寅恪的弟子翁同文根據千字編號推測出了項元汴的書畫的收藏總量——2190件。這個數字代表了什麼？我們對比下匯聚了數百年積累以及舉國之力做收藏的故宮博物院或許就比較直觀。根據《故宮書畫錄》，故宮博物院的書畫收藏為四千六百餘件，項元汴個人的收藏，就將近故宮的一半，更不用提其收藏質量之高。
米芾《清和帖》，項元汴舊藏，現藏於臺北故宮博物館。
他的收藏質量有多高呢？我們來稍列幾個名字：他一生收藏過王羲之、孫過庭、褚遂良、懷素、歐陽詢、顏真卿、蘇軾、黃庭堅、米芾、趙孟頫等書法名帖，顧愷之、王維、韓滉、巨然、李公麟、馬遠、梁楷、宋徽宗、趙孟堅、趙孟頫、王蒙、吳鎮、倪贊、黃公望、文徵明、仇英、沈周等繪畫精品。
顧愷之的《洛神賦圖》、王羲之的《瞻近帖卷》《行楷書千字文》、仇英的《漢宮春曉圖》、米芾的《清和帖》、趙孟頫的《鵲華秋色圖》等都曾經置於天籟閣。
他的天籟閣，是所有當時的文人、後世的藝術史學家和收藏家夢寐以求的天堂。
父兄寵愛、時代造就的一代收藏大家
有人好奇，項元汴到底何許人也，為什麼能有如此的財力，購置有如此的收藏？
我們可以從他的家世說起。
項元汴最讓人羨慕的不是他投胎進了一個非常富裕的家庭，而是這個家庭裡的兄友弟恭。在這個富裕到可以在當時整個帝國排上名的家族裡，他們這房只有三個孩子——項元汴和他的親兄，以及一個同父異母的兄長。家中完全沒有狗血劇中為了家財而廝殺的事情發生，兩個兄長一個醉心於文藝事業，天天賦詩作畫；另一個踏入仕途，大部分家財都給了他這個小兒子（人人都知道項元汴的父親項栓是經商而發家致富，最終登上明朝的富人榜，但關於具體他如何發家，一直都是一個謎團）。這些就是這個蜜罐里長大的孩子購置收藏的資本。
明 文徵明 《真賞齋圖》（區域性），為文徵明晚年所作，項元汴少有地未在此幅圖中留下隻言片語。
再來，就是時代的成全。誇張點說，這是個貧寒的讀書人都會有點收藏的時代。那時藝術品的市場基本已經形成，古玩買賣非常活躍，不僅有固定的古玩商鋪，還有類似如今潘家園的集市，地攤上都有藝術品的買賣。當鋪裡對於這些藝術品的接受度也非常高，就拿天籟閣來說，它不僅是項元汴珍藏的處所，同時也作為書畫古玩、金銀器物的典當商鋪之用。
三就是社交關係。項元汴構建了一個龐大的收藏網路，與諸多文人、縉紳、官員、公候甚至宦官都交好。拿文人來說，他和文徵明是忘年交，文徵明的兩個兒子是他的收藏顧問，仇英曾經是他的門客，董其昌是他孫子的家庭教師，李日華終其一生保持著對他的崇拜。項元汴穿梭這些人間評鑑真偽、翰墨往來，織起一張龐大的藝術品商業網路。
看到這裡，或許有人會好奇，能夠構建起如此古物王國的項元汴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鑑賞家？商人？文人？我們將在下期文章中為您一一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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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策劃丨林育程
主 編丨程 香
文 | 湯石香
文章來源 | 《古典工藝傢俱》2016年6/7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