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令·道是梨花不是

宋代：

嚴蕊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

白白與紅紅，別是東風情味。

曾記，曾記。人在武陵微醉。

自掛東南枝的崇禎，還是又亂又黑的南明，弘光朝的永曆，歷史似乎是個任人裝扮的小丫頭，不過宋朝的斧光燭影也是爭論不休的一個懸案。所以吳梅村寫出的《圓圓曲》，很大程度漂浮著諸多無可奈何。女人在歷史重大事件中的作用，還真說不清楚。若是因此“衝冠一怒為紅顏”，也幾無可能。陳圓圓的命運不濟，身邊閃爍強權的男人，無一是善類，吳梅村的哼哼唧唧，未來他自己仕清，也在懊悔中度日如年。像《圓圓曲》這種七言歌行，盛於唐，彼時詩歌畢竟是需要吟唱的。李白也有風格宛轉，格調雄渾的《將進酒》，“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

忽聽春雨憶江南，年輕才子吳梅村的福禍，踏入了數九寒冬的大明崇禎朝，“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依”，生是無法選擇的，閹黨與復興社等等搏命倒是不算啥，明末滿朝的互相彈劾比之黨派鬥爭，愈加日常。大概《圓圓曲》對女人的惋惜，也僅此而已，白樂天“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將身輕許人！”，不要隨隨便便與人私奔，《詩經》和漢樂府多的是棄婦哀怨的自嘲。生逢亂世，男人的慾望騰挪像熊熊烈火，權利爭鬥是火上澆油的春藥。吳梅村變成與錢謙益差不多的頭飾打扮，沒有多久，秦淮河畔灰飛煙滅。城頭變幻大王旗，代表清王朝金錢鼠尾辮的蓄髮，乃至辛亥年的割發，惘然換了人間。

荒淫腐朽的南明弘光小朝廷很快接近了落幕，這一時期吳梅村還寫了首《聽女道士卞玉京彈琴歌》，詩人多情，山川寂寥，卞玉京原與柳如是、董小宛、李香君等等秦淮名妓齊名，南京陷落之後為避世亂，業已遁入道門， 自號玉京道人。紅塵男女的一場姑蘇相遇，馮其庸、葉遠君的《吳梅村年譜》可以考證一二，不過類似《紅樓夢》的清清楚楚便無味，詩人的詩歌比之遙遠身世飄零的亂世美人，一樣春意盡失，不堪回首。兩個傷心人，我向花間拂素琴”至“吾輩漂零何足數”，相互映照，再無彼此取暖的可能。萬事倉皇的感覺，我在十七八歲有過，不知所措反而表面平靜起來，我想，枯葉紛紛墜地，一切都會過去的。

如履薄冰是末世諸人的特徵，江左三大家沒有例外，歷史風口的錢謙益，畏死好色，東林領袖與禮部尚書只是標籤，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被擠壓的好似春秋大夢。普通的看來，耳熟能詳的是他與柳如是的白髮紅顏。做才子不易，做大才子太難，亂世的選擇本沒有選擇。當下慶幸自己沒有什麼遠大志向，陳寅恪先生倒是道破錢謙益沒有如此猥瑣。“不知漢簡為誰青“，他執著的基礎還是心裡揮之難消的懊悔，投降苟活，心思複雜，再也難以左右逢源，錢謙益仕清後，晚年暗修《明史》，然後絳雲樓失火，幾乎全稿焚燬，往事皆如夢幻泡影，瞬間化為烏有。

繪畫：thomas la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