邛州"惠民監"探秘:濫觴之謎

邛州"惠民監"探秘:濫觴之謎

蜀主孟昶(919-965)

五代十國時,後蜀後主孟昶設監鑄“廣政通寶”鐵錢,臨邛錢監其一也,此乃邛州“惠民監”之濫觴。

南宋楊仲良《皇宋通鑑長編紀事本末》卷第十一“蜀錢”記載:“偽蜀廣政中,始鑄鐵錢,每錢一千,以易銅錢四百;凡銀一兩,直錢一千七百;絹一匹,直錢千二百,而鑄工精好,殆與銅相亂。”南宋章如愚《群書考索》後集卷六十一“財用門鐵錢”記載:“偽蜀廣政中,始鑄鐵錢,每鐵錢一千兼以銅錢四百,凡銀一兩,直錢千七百。絹一疋直錢千二百。而鐵工精好,始與銅相亂。”

魏了翁《李中父坤臣墓誌銘》(《鶴山集》,四部叢刊本,卷七十七)記載,“李氏系出唐宗室太子議郎仁濟,從僖宗西幸。九世祖暉,五代時為臨邛錢監,徙大邑令,因家於邛。”《蜀中廣記》卷六十七《方物·錢》引元代費著《錢幣譜》記載,“孟氏廣政間増鑄鐵錢於外郡,邊界參用,毎錢千分四百為銅六百為鐵。”劉敏《四川鐵錢源流概述》(《四川文物》,1990年第3期)一文考證,後蜀之孟昶鑄“廣政通寶”鐵錢的地址時,引元代費著《錢幣譜》“於外郡”記載,說:“外郡何地無考。”其時,後蜀有邛州臨邛郡,臨邛錢監為孟昶重要的造幣機構。

秦漢以降,臨邛地區為川西冶鐵中心,臨邛錢監當為鐵錢監。五代十國時之際,割據四川的前蜀王建鑄“光天元寶”鐵錢,後蜀孟昶鑄“廣政通寶”鐵錢。王建“光天”年號在歷史上僅存在一年即918年,孟昶“廣政”年號始於938年、終於965年存在28年。李暉為臨邛錢監,應在後蜀孟氏王朝時期。

那麼,後蜀孟昶設監鑄“廣政通寶”鐵錢,究竟始於哪年呢?目前,有四種說法,現鉤沉文獻一一加以釐清。

邛州"惠民監"探秘:濫觴之謎

“廣政通寶”鐵錢

其一、廣政初年。南宋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六九“紹興二十五年八月甲午條”記載:“孟氏廣政初,復鑄鐵錢,與銅錢互用。”南宋謝維新《古今合璧事類備要》外集卷六五“財用門”中的“銅鐵相權銅鐵互用”條,記載:“孟氏廣政初復鑄。”元代脫脫《宋史》卷二十二上,宋高宗十六“紹興二十五年八月辛巳”記載,“蜀自漢以來用銅錢,至公孫述據蜀,始更造鐵錢,歷代仍用銅錢,盂氏廣政初復鑄鐵錢,與銅錢互用。”明代胡我琨《錢通》卷九“四之用”中的“流行”條記載:“蜀自漢以來用銅錢,至公孫述據蜀始更造鐵錢,歷代仍用銅錢。孟氏廣政初復鑄鐵錢互用。”

其二、廣政十八年(955)。龍騰、陳志勇《蒲江惠民監遺址發現宋代的窖藏鐵錢》(《四川文物》,1994年第1期)一文,引《十國春秋·後蜀二》卷四十九“孟昶本紀”記載:廣政十八年“募兵既多,用費不足,始鑄鐵錢。”張善熙、薛玉樹《四川歷代鑄錢地址初考》(《四川文物》,2001年第4期),介紹“惠民監”時說:“此監於後蜀廣政十八年(955年)建於邛州。”

其三、廣政二十三年(960)。明代凌迪知《萬姓統譜》卷二十七“田淳”條記載:“嘉州龍□令,孟蜀廣政二十三年以用度不足,始鑄鐵錢。凡器用濱鐵為之者,置場榷之。又遣使者督諸路,累年逋負。淳上疏言,擾民犯天意,聚財損君德。語甚切直,蜀主不能用。”清代吳任臣《十國春秋·後蜀七》卷五十四“田淳列傳”記載,“田淳,成都人,廣政中官龍游縣令。好談治亂大略,屢陳朝廷得失。”

其四、廣政二十五年(962)。趙立仁《中國鐵錢精品圖錄》(西南財經大學出版社,2000年)收錄三枚“廣政通寶”鐵錢,引《十國紀年·蜀史》雲:“廣政二十五年始鑄鐵錢。”

四說並存,且均有文獻依據,孰是孰非?

首先,我們應該弄清楚孟昶鑄“廣政通寶”鐵錢的起因。

南宋王明清《揮麈錄》之“後錄”卷五,引《三朝史》“孟昶傳”記載:“其在蜀日,改元廣政,周世宗既取秦鳳,昶懼致書世宗,自稱大蜀皇帝,世宗怒其抗禮,不答其書。”孟昶書信中自稱“大蜀”皇帝激怒周世宗,因害怕被其滅國,乃廣聚兵馬糧草準備抵禦。由此,蜀國財政開支過大,導致用度不足,於是開始鑄鐵錢。該書信,南宋時真跡猶存,其中有“今則指揮使蕭知遠、馮從讜等,押領將士子弟,共計八百九十三人,已到當國具審”的記載。

司馬光《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九十三記載,顯德四年(957)四月,“帝之克秦、鳳也,以蜀兵數千人為懷恩軍。乙亥,遣懷恩指揮使蕭知遠等將士八百餘人西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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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宗柴榮(921 -959)

據此,結合王明清全錄的信文,不難發現,孟昶《與周世宗書》的背景是後周奪取後蜀的秦州之戰。

司馬光《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九十二記載,顯德二年(955)五月“戊辰朔,景出兵自散關趣秦州”,八月“王景等敗蜀兵,獲將卒三百。己未,蜀主遣通奏使、知樞密院、武泰節度使伊審徵如行營慰扶,仍督戰”,九月“蜀雄武節度使兼侍中韓繼勳棄秦州,奔還成都、觀察判宮趙玭舉城降,斜谷援兵亦潰。成、階二州皆降,蜀人振恐。”十月“蜀主致書於帝請和,自稱大蜀皇帝,帝怒其抗禮,不答。蜀主愈恐,聚兵糧於劍門、白帝,為守禦之備,募兵既多,用度不足,始鑄鐵錢,榷境內鐵器,民甚苦之。”

南宋李燾《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二十三“太平興國七年八月戊寅”條記載:“偽蜀廣政中,始鑄鐵錢。每鐵錢一千兼以銅錢四百,凡銀一兩直錢千七百,絹一疋直錢千二百,而鑄工精好殆與銅錢等。益買金銀裝發,頗失裁製,物價增長。尋又禁銅錢入川界,鐵錢十乃直銅錢一。太平興國四年,始開其禁,令民輸租及榷利,每鐵錢十納銅錢一。”四庫館臣考證:“每鐵錢一千兼以銅錢四百,《長編紀事本末》卷一一蜀錢作‘每錢一千以易銅錢四百‘。按後蜀鑄鐵錢,在廣政十八年冬十月周世宗下秦、鳳後,參《隆平集》卷一二孟昶傳、《通鑑卷》二九二後周紀及《十國春秋》卷四九後主本紀。”

清代乾隆《續通志》卷五九七“載記四”之“後蜀孟昶”條記載,“十八年,周世宗伐蜀攻自秦州,遣高彥儔李廷珪出堂倉以拒周,師彥儔大敗走青泥。於是秦成階鳳復入子周。昶懼,遂聚芻粟於劍門,募兵既多,國用不足,因鑄鐵錢,榷境內鐵器以端其利。”四庫館臣進一步考論:“按《十國紀年蜀史》雲鑄鐵錢在廣政二十五年,考曾鞏《隆平集》雲昶聞周世宗下秦鳳,多積芻粟,始以鐵為錢。《十國春秋》亦云初鐵錢多於外郡,至二十五年遂流入成都,非二十五年始鑄也。鑄鐵錢事當在是時,據隆平集改輯。”

綜上所述,後蜀後主孟昶鑄“廣政通寶”鐵錢的時間,以“廣政十八年”說為最準確。李心傳“廣政初年”、凌迪知“廣政二十三年”之說、趙立仁引《十國紀年·蜀史》“廣政二十五年”,均乃一家之言被後世沿用,卻缺乏更多的文獻與史實加以佐證。

故而,邛州“惠民監”之濫觴,發端於後蜀後主孟昶廣政十八年(955)設定的臨邛錢監。該錢監,乃宋代惠民監的前身,其鑄造鐵錢的歷史由此開始。

邛州"惠民監"探秘:濫觴之謎

古代中國鐵錢鑄造工藝

(來源:宋應星《天工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