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曆遇難,李定國、鄭成功相繼病亡,張煌言慷慨赴死,明事湮滅

四月,李定國抵達勐臘(今屬西雙版納自治州),有從交岡進入廣東之意。

他派遣使者攜帶厚禮前往車裡借兵,欲借其力恢復事業。車裡當即派遣使者與李定國商議用兵事宜,禮儀頗隆。

1661 年(順治十八年)五月,暹羅國(即泰國)派使者六十多人來見,迎請李定國移軍景線(亦作錦線,現在泰國境內昌盛附近,與緬甸、寮國接壤)休整,直言本國願意提供象、馬以收復雲南。

使者們帶來了豐厚的禮物,還取出明神宗時所給敕書、勘合,表顯示出對明朝依依不捨的眷戀之情。

他們還告知李定國,之前跟隨永曆入緬,因無船可渡,沿江陸行而被緬甸人劫殺逃脫,流落到暹羅國的八十二人均得到了妥善安置,“每人每日米二升,銀三錢。”(劉茞《狩緬紀事》)

李定國感動不已,盛情款待來使,派兵部主事張心和等十餘人同往暹羅聯絡。

不久,先前與永曆帝走散而輾轉到古刺的四川官員馬九功,從古刺派來使者,告知已經集結了四千人的軍隊,願意追隨大明晉王。

然而,時間不等人。

1662 年(康熙元年)永曆帝和太子已落入清軍之手。

噩耗傳來,李定國如遭雷擊,頓足捶胸,號啕大哭。

標誌著明朝政權的永曆帝被俘,則復明已然無望。

而自己部下兵馬由於駐紮在人煙稀少地區,缺醫少藥,且糧食嚴重不足,病死、餓死的人員幾達半數。

李定國憤鬱於懷,五月十五日撰寫表文焚告上天,“自陳一生素行暨反正輔明皆本至誠,何皇穹不佑至有今日。若明祚未絕,乞賜軍馬無災, 俾各努力出滇救主。如果大數已盡,乞賜定國一人早死,無害此軍民”( 葉夢珠《續編綏寇紀略》卷四《緬甸散》)。

六月十一日,李定國病倒。

六月二十七日,李定國自知大限已到,臨終前,託孤於部將平陽侯靳統武,命世子李嗣興拜統武為養父(劉茞《狩緬紀事》), 叮嚀道:“寧死荒徼,無降也!”(《三潘紀事本末》卷四《檄緬取王》)

交待完後事,當晚,李定國永遠地閉上了眼晴。終年41歲。

李定國一死,部眾人心煥散。

總兵馬思良、胡順都、王道亨等人自感前路渺茫,紛紛走上降清之路。

不久,靳統武病死,蜀王劉文秀世子劉震等領兵歸附清朝。

晉王世子李嗣興也未能恪遵乃父遺訓,在康熙元年拜表投降清朝,領官兵及家屬一千二百餘到洱海接受吳三桂改編安插,呈繳李定國留下的冊、寶和元帥印,得授都統品級。

至此,基本可以說,由漢人建立的最後一個大統一王朝落下了帷幕。

勐臘一帶各族人民,敬重李定國的忠義,將之尊奉為神,過其墓者皆膜拜,並在勐臘後山建“漢王廟”,歲時致祭,禮極隆重。

李定國部下中,也有堅決不肯降清的人,他們在中緬邊境阿瓦河東中一百餘里的荒山僻野中,聚族而居,與當地居民一起墾荒開礦,逐漸發展成為一個部落,部落的名字為紀念桂王朱由榔而起,號“桂家”。

“桂家”子弟將自己居住的地方喚作“望鄉臺”,歲時憑眺,瞻望中國。

永曆十五年(順治十八年,1661 年)二月,就在鞏昌王白文選和晉王李定國策劃著大舉進攻緬甸以營救永曆帝之際,國姓爺鄭成功率領他的十萬水師從金門出發,脫離了抗清前線,浩浩蕩蕩地駛往臺灣海峽。

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鄭成功興師驅荷,趕走了佔據臺灣長達三十八年之久的荷蘭殖民統治者,勝利地收復了臺灣。

雖說荷蘭佈置在臺灣的兵力只有一千多名,戰艦四條,但,這並不妨礙鄭成功成為威名赫赫的民族英雄。

鄭成功收復臺灣之舉是中國近三百多年來在臺灣問題上的重大事件,是中華兒女在臺灣這塊神奇土地上書寫就的燦爛篇章。

然而,毋庸置疑,鄭成功此舉的初衷,其實是在為長江戰役的失敗找退路。

另一個抗清大英雄張煌言就在《上延平王書》中直言不諱地揭鄭成功的私心,說他這是:“尋徐福之行蹤,踵盧敖之故跡,縱偷安一時,必貽譏千古。”(《張蒼水集》第十八——二十頁《上延平王書》)

在臺灣,鄭成功得償如願地建立了屬於自己的鄭氏王朝。

這之後第二年(永曆十六年,康熙元年,公元1662年)的五月初八日,鄭成功就暴病身亡,享年三十八歲。

也就是說,永曆、鄭成功、李定國三人,竟然分別死於同一年的四月、五月、六月。

這三人死後,雖然鄭成功的兒子鄭經和堅持於夔東的抗清武裝仍以永曆紀年,但影響力已微乎其微了。

康熙元年(公元1662年)九月,清廷對夔東十三家展開大規模的聯合圍剿,經過幾個月的反覆計量,十二月,劉體純兵敗自縊,郝永忠、袁宗弟被俘殺,許多將領降清。

整個的夔東十三家,僅剩下了興縣的李來亨。

康熙三年(公元1664年)初,清廷再次徵調起十萬滿漢包圍李來亨部於興縣境內的茅麓山上。戰爭持續了大半年,八月五日,糧盡矢絕,眼見大勢已去,李來亨先把妻子殺死,放火燒燬房屋,然後自焚而死。

至此,大陸上公開以恢復明朝為旗幟的武裝抗清運動結束了。

同在這年(康熙三年,公元1664年)九月七日,大明王朝的最後一名孤臣張煌言被清廷公開殺害。

鄭成功不聽勸告,揚帆出海,張煌言已飽受打擊;到了1662年,得到永曆、鄭成功、李定國等人相繼辭世的訊息,張煌言失望之情更不待言。改年,45歲的魯監國又患病離世,張煌言徹底心灰意冷。

他放棄了反抗,解散了軍隊,在懸岙島(今浙江象山南)隱居起來。

張煌言想就此無聲無息的了卻殘生。

但清廷的鷹爪並沒有放過他。

康熙三年(1664年)七月十七日,清軍包圍了懸岙島,輕鬆擒獲張煌言。

張煌言拒絕了清廷的勸降,從容赴死。

行刑地點設在鳳凰山下的杭州官巷口。

就義前,張煌言大義凜然,面無懼色,抬頭舉目遙望鳳凰山,嘆息說:“大好河山,竟使沾染腥羶!”

“是日,驟雨晝晦,杭人知不知,皆慟哭”。(邵廷采《東南紀事》)

張煌言隱居懸岙荒島之上,曾作有《滿江紅?懷嶽忠武》一詞,強烈地表達了自己抗清復國的願望,姑且就以這首詞來作為本書的結束語吧。

《滿江紅?懷嶽忠武》

屈指興亡,恨南北黃圖消歇。

便幾個孤忠大義,冰清玉烈。

趙信城邊羌笛雨,李陵臺上胡笳月。

慘模糊吹出玉關情,聲悽切。

漢宮露,染園雪。雙龍逝,一鴻滅。

剩逋臣怒擊,唾壺皆缺。

豪傑氣吞白鳳髓,高懷眥飲黃羊血。

試排雲待把捧日心,訴金闕。